这快意可是宋徽明亲口说的,他想起便觉头疼,恨不得天降雷霆将宋徽明劈死,又旁敲侧击劝天子将宋徽明支出京,不想宋徽明走得突然,他一人留在东宫,反倒有些寂寞。
再过几日便是年三十,他这是不回来过年了么?
宋徽安愣愣地想了一下,又惊觉古怪,自己这般想宋徽明,竟不是要将他千刀万剐,万万不可!
宋徽安自说自话,摇摇头。又过半日,黄昏之时,莲生送来一封信。
“殿下,是建王殿下托仆从送回京中,要呈与您的。”
宋徽安恹恹地扫那信一眼,只觉嫌弃,好像远远见了那信,宋徽明顶欠揍的虚伪笑脸便浮现在他眼前。
也不知这混账说了什么胡话。
他摆摆手道:“呈与本宫看看。”
莲生应诺,呈上书信。他深吸一口气,拆开素黄的信笺。
里面唯有一张写满字的信纸。
宋徽安将信纸展开,宋徽明俊秀苍劲的墨字便铺满在他眼前。只见那信上写着:
“殿下千岁,如意吉祥。臣奉圣令北上半月,心系于殿下寒疾,不知殿下安否?亦不知殿下见此信时,喜否?急否?臣取道九凰,路险且艰,其时大雪封山,不见颜色,叫臣好生想念京中桃李春意,思来年春江水暖,更思殿下安危。殿下体弱,不宜外出,须养贵体,臣于九凰觅得良药,同此信同寄回京,望殿下食药,以安臣心。昔时竹君心乱魂孤,形销骨立,盖情丝难却,完人亦不可免,殿下人中龙凤,亦不近乎人情,殿下正当青年,应发奋图贤,莫使私情左右殿下。殿下得见此信时,臣应已启程回京。臣不胜思念殿下,望早日返京,得见殿下贵体。”
“竹君传说本源自南方,现今亦兴于北国,腊月严冬,臣遇歌童,所唱正是《竹君》,然词作大改,别于南国,别有趣味,臣遂抄录,博殿下一笑。”
“歌曰:君我月兮,皎而不衰;君我兰兮,幽猗独芳;君我竹兮,劲而不折。月兮月兮,许我愿何?泣泪彷徨,恐辱君心。竹兮竹兮,辉泽玉青,许我愿求,得见君安。”
宋徽安读罢,回味几秒,遂耳后一红。
这哪里是宋徽明从北国听来的歌谣,分明是他借摘录歌谣之由、借着竹君的名义,专作与他的情诗!
二人间的关系始终得藏着掖着,宋徽明的书信不敢直白,“竹”是中秋时放河灯许愿时宋徽明建议他用的假名,他情诗中所写的这位竹君,分明意指于他。
许我愿求,得见君安。
这混账,在外务公都不忘扰他清净。
待到唇角于不觉间勾起时,他方觉羞愤交加,莲生见主人状貌有异,心道怕是建王出言不敬,不敢作声。谁知宋徽安将信纸收好,抬头见他,道:“你怎还在这?下去吧。”
他屏退众仆役,又倚回罗汉床上,拿出信来,沉默着细读几遍。他轻揉太阳穴,快要读不下去时,便用手指遮住眼,等脸上的烧红退下些,再去看宋徽明留下的字。宋徽明疯是疯,他纵是再不愿面对二人间诡异的关系,也再也招架不住对方这般情真意切的告白。
他明知时刻禁锢着自己的禁忌不为世间人情所容,明知宋徽明那疯子不可为谋,却仍掩不住面对这人时的动容。
许我愿求,得见君安。
多日未见,他倒也有些想见这人了。岁寒,也不知这人如今行至何处,是在塞外雪岭,还是已入关了。
再推窗去看宫雪,飘絮掩红,白霜结簇,宫人虽已布置起了春节摆设,仍不见春色。
他愣愣地独立几秒,遂回过神来,自嘲地笑笑。自己这怀春少女般的情态也太不适宜,还不是那冤家害的。若非那混球有意撩拨,他堂堂太子怎会为这等孽情所困。
等那冤家回来,他定要好好罚他一番。
二十九,小除夕。宫中张灯结彩,户外点上天香。宋徽安虽贵体抱恙,但一年到头,总得有几日要忙于宴酬,依规矩,他不可与后妃同食同席,只去探望为数不多的几个弟弟。
他自然是陪在最宠爱的小十五身旁。
东宫。
“哥,齐儿想吃糕了,”宋徽齐拉他的袖子,“大皇兄好多天未来看我们了,齐儿想吃大皇兄带的糕。”
“你大皇兄奉命务工,还没回来呢。”
齐儿委屈道:“齐儿想大皇兄了。”
“有太子哥哥在也想他?”宋徽安不免生出些怨气,明明他才是齐儿同父同母的亲兄,是无论如何都会宠着他的人,而这小馋猫,居然就被几块糕饼骗走了。
“都想,都想,但是齐儿最喜欢的还是太子哥哥啦!”
齐儿相当熟练,直往他怀里扑。幼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好像比起前几日见他时又胖了些。宋徽安颇宠溺地揉揉他柔软的头发,却听齐儿喊道:“大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