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年里,Eduardo未有一刻这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和生活变得一团糟。
他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看到父亲担忧的神情,大哥红着的眼眶,还有病历上一系列糟透了的身体数据。
过去发生的一切好像大梦一场。
直到那日,终于梦醒。
没有人必须对Eduardo的那次倒下负责,
同样,也没人必须为Eduardo的生活负责,除了Eduardo自己。
他把自己的生活过成这样,不怪父亲Roberto对儿子严厉,也不怪Alex对弟弟疏忽,更不能迁怒和他闹得分崩离析的Mark。
束缚Eduardo的不是官司诉讼,不是Mark,是他自己。
他自幼聪颖,一切顺遂,几乎没经受过什么挫折。他的温柔和包容,全来自他的骄傲、从容和自信。
可在Facebook,他猝不及防摔得这么狠,跌得这么痛,输得这么惨烈,便错以为失去所有。
是他的骄傲,把他变成了一个孤勇绝望的战士。他苛待自己,罔顾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把自我折磨当成犯错必须付出的代价。
是他献祭一样,放弃生活里所有一切,就为了向父亲、向Mark、向全世界证明,自己也可以符合他们的期待,而不仅仅是一个失败者。
他以为只有这样,才能把失去的,一件件、一样样争取回来。
可是当Eduardo回到迈阿密的家,当他某天清晨醒来,走下楼梯,听见父亲母亲在和哥哥们谈论自己。
母亲Paula说,“Dudu回家了,你们该多陪他,这个月就放放工作。”
“当然,妈妈。”大哥Alex说,他转头就吩咐二弟:“Michele你要多陪Dudu下棋,他喜欢这个。”
Michele说,“我不干,次次跟他下棋,被让三子还是输的惨,我陪他去骑马,这小子上了哈佛就没顾得上马术了吧。”
Alex说,“欺负他骑术做什么,我看你正好练练你那手臭棋。”
父亲Roberto说,“周末去keylargo,冲浪你们几兄弟都喜欢。”
Alex对Keylargo有阴影,想都不想,立刻冒出一句“shit”。
Paula警告他,“注意你的语言,Alex。”
Eduardo站在楼梯转角处,默默听着他们在谈论,哥哥们互相打闹,母亲在笑,煮好的咖啡香溢满屋子,空气里还有烤好的吐司香味,他忽然感受到了久违的食欲——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饥肠辘辘的感觉了。
也就是那一天,他明白自己并没有失去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