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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第1页）

与刘縯的扬扬自得相比，刘玄却面容阴郁，显得心事重重。刘縯举杯，笑谓刘玄道：&ldo;圣公何以悒然不乐？来，将进酒，为汝寿。&rdo;

刘玄暗叹一声：刘縯啊刘縯，我都已经当了四个多月的皇帝，可你还是改不了口，还是叫我圣公。刘玄举杯，却不肯也对刘縯以字相呼，而是称其官职，客套道：&ldo;大司徒劳苦功高，正应寡人敬酒才对。&rdo;

两人相对满饮。刘玄问刘縯道：&ldo;听说文叔采天外玄铁，为你铸剑一柄。其剑锋利无匹，更胜干将莫邪。可否一观？&rdo;刘玄要看落星剑，刘縯也正有显摆之意，当即解剑呈上。

落星剑甫一出鞘，光芒森然，难以逼视。刘玄小心摩挲着剑身的花纹，试探着剑锋的寒冷。而剑竟仿佛是活的，仔细倾听，甚至都能听见呼吸之声。在刘玄的抚摸之下，落星剑渐渐苏醒，变得勃兴坚硬，发出隐隐的低吟，它渴求插入任何一具躯体，不分男女，而它将让这种插入绚烂无比。刘玄观摩良久，失神而叹：&ldo;端的好剑，真天下至宝也。&rdo;

说话间，绣衣御史申徒建长身而起，上前向刘玄跪献玉玦，道：&ldo;臣有玉玦，方是天下至宝。&rdo;刘玄一副鉴宝专家的模样，左手持剑，右手握玦，神色凝重地掂量比较，到底哪一个才更有资格称为天下至宝。

岑彭见状大惊。申徒建与刘縯有杀兄之仇，此时献玉玦，用心险恶。玦者，决也，分明是在催促刘玄早点动手。而落星剑被刘玄诳走之后，刘縯已经没了防身武器。再看李轶，恰好又离席出门而去。

朱鲔见刘玄举棋不定，心中大为懊恼，万事俱备，就等你一声令下了，想什么想呢！该深沉的时候你不深沉，不该深沉的时候你倒穷深沉。朱鲔心急火燎，然而却也只能含恨忍耐，刘玄虽然是个傀儡，但毕竟是名义上的皇帝，要杀贵为大司徒、汉信侯的刘縯，只有他才够资格下令。

刘玄掂量半天，终于有了结果，道：&ldo;玉玦虽好，寡人还是更爱落星剑。&rdo;将剑交还刘縯，以酒相祝，道：&ldo;此剑乃天外之物，放眼人间，也只有大司徒这样的盖世英雄才配得上！&rdo;

筵撤席散之后，朱鲔怒问刘玄：为何不杀？刘玄道：&ldo;我见刘縯，每如芒刺在背。甚不敢矣。&rdo;朱鲔大怒道：&ldo;竖子不足与谋。今意图暴露，再想杀刘縯，只怕难矣。&rdo;

再说刘縯回府，岑彭奔前道贺，刘縯诧异问道：&ldo;何贺之有？&rdo;岑彭笑道：&ldo;明公赴鸿门之宴，得以生脱，焉能不贺！&rdo;刘縯道：此话怎讲？岑彭正色道：&ldo;当年鸿门之宴，范增举玉玦以示项羽，意在令项羽杀高祖刘邦。今日申徒建献玉玦，正有范增之意，欲杀明公也。&rdo;

刘縯大笑道：&ldo;岑君多虑了。这帮无赖真要杀我，绝不至于如此文雅。再说了，刘玄这小子，我从小看到大，想杀我，谅他也没这个胆。你没见他还剑给我之时，那叫一个诚惶诚恐。&rdo;

岑彭心中叫苦，刘縯啊，你在战场上是何等机敏，怎么一离开战场，就变得如此迟钝麻木？于是郑重言道：&ldo;欲杀明公者，非刘玄也，乃朱鲔、李轶之辈也。&rdo;

刘縯根本不信，道：&ldo;没有我，此辈小儿焉能有今日富贵！我于此辈，有大恩也。果欲杀我，谁堪领汉军定洛阳，取长安？&rdo;

岑彭冷笑道：&ldo;这就是明公的后路？殊不知，令弟刘秀已经替你断了这条后路。官兵昆阳大败之后，已是日暮途穷之势，稍具将才者，皆可领汉军长驱直入。定洛阳，取长安，未必非明公不可。&rdo;

岑彭已经把话说得很直，那就是你刘縯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然而刘縯并没有认真在听，他已是醉意酩酊，无法作任何现实的思考，他在醉意中忽然想起了刘秀，忍不住笑骂道：&ldo;文叔这小子，冷不丁就杀出个昆阳大捷，蔫坏。噫嘻，蔫坏。&rdo;说完，伏案而睡，鼾声雷鸣。

【no5末路悲歌】

遥想当年，项羽鸿门宴上放过刘邦，最终却没有被刘邦放过，只落得四面楚歌，身首异处。朱鲔当然不愿意重复项羽的悲剧，无论如何，刘縯必须死，而且必须就死在宛城。

留给朱鲔的时间已经不多。等到汉军在宛城休整完毕，刘縯带着汉军再次出征，那便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一旦刘縯统领大军在外，和刘秀兄弟两人联手起来，想不谋反都不好意思。而在这个世上，要和刘縯兄弟两人在战场上正面开战，恐怕没有任何人会有胜算。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自从上次筵席之后，刘縯是否已经觉察到了危险，从而有了戒备？朱鲔决定先让李轶去探探刘縯的动静。当初李轶代表宛城李家去到舂陵，和刘縯谋划共同起兵，在舂陵一住就是三个多月，与刘縯同住同宿，关系极为亲密。刘縯也一直把李轶视为自家兄弟，丝毫不拿他当外人。李轶探完动静回来，道：&ldo;刘縯一心筹划下一步攻伐，毫无防备之意。&rdo;朱鲔闻言大喜。李轶初投朱鲔，立功心切，道：&ldo;既然刘縯无备，不如点三千精兵，来他一场突袭。&rdo;朱鲔摇头道：&ldo;刘縯吃住都在军营，不可力取。为今之计，当引虎出洞。&rdo;李轶道：&ldo;万一老虎不出来呢？&rdo;朱鲔笑道：&ldo;老虎一定会出来。&rdo;

次日，刘稷府上，刘玄、朱鲔、李轶等人带领数千精兵，突然光临。刘稷自负勇力，按剑而迎，道：&ldo;尔等不告而来，意欲何为？&rdo;朱鲔道：&ldo;皇帝封你为抗威将军，你不知谢恩，反而抗命不从。可知此乃目无君上，罪在不赦？&rdo;

刘稷根本没想到自己已经大祸临头，还是一如既往地嚣张狂妄，冲刘玄吼道：&ldo;刘圣公，你不过是受绿林军摆布的傀儡，你凭什么封我为抗威将军？你有何威？我用得着抗吗？&rdo;刘玄身为皇帝，当众被刘稷如此辱骂，顿时面色铁青，本来不想杀人，此时却也忍不住起了杀心，大吼一声：&ldo;绑了！&rdo;数十壮卒一拥而上，将刘稷捆成粽子形状，吊在房梁之上。

朱鲔上前，看着刘稷，笑着问道：&ldo;皇帝之威怎样？&rdo;刘稷怒视朱鲔，然后，噗，吐了朱鲔一脸口水。兵卒扬鞭，便要教训刘稷。朱鲔伸手止住，他知道，肉体上的痛苦，不足以真正伤害到刘稷，要想伤害刘稷，必须从精神上将其击溃。朱鲔慢慢擦干脸上的口水，笑容不改，对刘稷道：&ldo;我喜欢你的狂妄，我喜欢你的嚣张。不过，可惜啊可惜，刘縯就是这么被你害死的。&rdo;刘稷盯着朱鲔，噗，又送了朱鲔一脸口水。朱鲔也懒得擦了，因为说不定待会还有。朱鲔继续笑道：&ldo;你看你，捆这么结实，你还挣扎来挣扎去，很不想死是吗？放心吧，我根本就不想杀你。你以为我带数千精兵，就是专为了来杀你不成？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算什么东西！这数千精兵，是特地为刘縯预备的。我已经派李轶报知刘縯，刘縯必然会来救你。刘縯仓促而来，随身最多不过十数人而已，到时候……&rdo;

刘稷吓得脸都绿了，口水也不吐了，他自己死不要紧，可是连累刘縯和他一起死……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畏惧。朱鲔拈须微笑，享受着刘稷的绝望，他知道，他方才的一席话，比抽刘稷一万鞭子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