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蕾用柔和的语气跟他说:“你走的那一天,爹和大郎没了,月娘要寻死,娘一时间无主张。我第一件事情,想的就是你去了京城,应该没什么事。我要保住月娘,要是月娘没了,娘也就撑不下去了。后来二郎来了,二郎来了比不来更不好,他那时候身体就纸糊的灯笼似的,一碰就碎了。如果还有一个儿子死在娘面前,会是怎么样?”
陈焘抬头看着庄蕾,他低头:“娘肯定也活不下去。”
“是的,你这次回来可能就看见还剩下我,当然也可能我已经被我爹卖给人做妾了!”庄蕾说:“当时的情况就是这么差,我想着要撑下来,让这个家还在。也算老天保佑!二郎撑着活下来了,他真的很坚强,他的病痛不是你能想象的。他和你同一天出生,他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下来,他安排了三郎给娘当养子,万一他要是不行了,能给娘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陈焘一边流着泪,一边说:“你们这么难我为什么不在你们身边?”
“傻子,不管怎么样,我们熬过去了!等到你现在回来了,一家人还在这里,可以给你做一碗羹汤。你这就要庆幸,而不是伤心难过,对不对?”
“姐,我想回来,在你们身边!我不想去京城,也不想做什么侯府世子。他们说爹娘贪慕侯府的富贵,才用自己的亲生儿子调包了我,我不信。我情愿在咱们这里过日子。”陈焘擦了眼泪:“只要你们在身边就好!”
“这个事情已经没有办法了。你要知道,你的侯府的血脉,这一点无法改变。还有关于调包这个事情,爹娘绝不可能调包,爹也算是会过日子的人,而且他为人爽直,心地善良。怎么会去做这种事情?所以别人怎么说,你不要在意。只要我们不信就行。现在知道我们没事了,你心里的疑虑也能尽去了。你只要自己放轻松,就能慢慢的缓过来。”
“我不想走!京城里的人,哪有我们自己家里的好?”陈焘低着头说:“他们嘲笑我的口音。说我是乡下来的粗鲁,我做的每一件事。都不知道是对的还是错的,在那里如履薄冰。”
庄蕾想起红楼梦中描写黛玉进荣国府的话,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环境上的巨大改变,而且他还承受着养父和养兄之死的悲痛,念及了家中其他人。越发不肯融入新的环境,而且新的环境对他也不友好。所以他就越来越抵触,乃至于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书里他看见家已经散了,只能强迫自己长大,现在家还在,他就想得到这个家的温暖和护佑,一如以前。
庄蕾哈哈一笑:“哪个蠢货学你的口音了?谁笑话你了?”
陈焘低着头说:“他们还总拿我跟他比!”
“跟阿熹吗?”庄蕾问他。
他点点头:“嗯,他们说我样样不如他,说他学什么都快,我却是什么都不会。”
庄蕾拍了桌子问:“你刚刚从乡下过去,肯定要一定时间适应的。你当初那个先生,不过是乡间的一个屡试不中的秀才,京城书院里的夫子一个个都是名师,你刚进去跟不上算什么?哪个王八羔子说的?拿出拳头揍他会不会?咱们在乡下野惯了,就是抗揍,也能打不是?”
陈焘噗呲笑出声来:“姐,你怎么跟我想地一样,我就是揍他,揍得他跪地求饶,背后说可以,当面不能给我听见。他们都怕我,但是我不开心。”
哦,对了,书院里陈焘是打过人了,爽文吗?当然是以打脸结束,但是从现在听下来,其实他用暴力去解决了事情,实际上却并没有消除他内心的不安。
“因为我也一样啊!”庄蕾兴致勃勃地说:“你知道我给月娘去要和离书的时候干了什么吗?刚才粗粗给你讲了,我现在要好好跟你讲……”
听着庄蕾眉飞色舞说着那一日的经历,陈焘脸上泛开了笑容问:“姐,你真这样干了?”
“是啊!怕什么?她骂得出来,我接得下去。”庄蕾说:“今日你来之前,李春生死了,那个老虔婆也中卒了。这一家子就完了!你看谁熬得过谁,谁就赢了。”
“你也是个明白人,知道现在也不可能回来的,对吧?”庄蕾问他:“咱们在这里日子过得挺好,你也不用担心,是不是?你在京城呢,也不用管别人的闲言碎语。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不背后被人说?过好你自己,做好你作为一个侯府世子该做的事情。这里说的侯府世子该做的事情是,你应该有眼色,谁能欺负,谁不能欺负。该打的,千万不要放过,打回去就好!”
“可是,姐,我真不想离开你们!”陈焘说道。
突然门被推开,安南侯笑着说:“弘益,这有何难?咱们可以把你义母和你嫂子都接到京城去,他们在京城安了家,你不就能时时刻刻见到他们了?”
这不,在外边等着呢!
第79章离开
庄蕾恨不能给他一个白眼,去了京城,就是在他的眼皮子低下过活了,以后陈焘三天两头过来找他们,他那种狭窄的心量,他们还要不要活命了,或者说他就是想要把他们拉到京城,看管起来。
陈焘却是一脸期待地看着庄蕾,他叫了一声:“姐!”
“要不你们出来吧,我们去正厅商量商量!”庄蕾没有一口回绝这个心黑且把自己当成是个什么东西的安南侯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