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璧是何等样聪明的人?只瞧萧十一郎的面色就知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右臂,便不动声色地将木雕和刻刀放进了旁边的盒子中,扣好盖子。
“你今日来得比往日早些?吃了早饭不曾?”连城璧温声问道。
萧十一郎心中一暖,抬起脸来对上他的目光道:“吃了,你呢?唐七先生可说你伤势如何了?”
连城璧抬手轻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道:“七先生昨夜来过,说损伤的经脉已基本恢复了,可若要全然尽复旧观,却还需时日。”
萧十一郎犹豫了一下,还是启口问道:“你的右臂……”
连城璧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你不必一直如此介意这件事,先前是我左性,失了右臂,我也还是我,你若想胜过我,只怕也不容易。”
萧十一郎怔了怔,他实在没料到连城璧肯这般温言安慰于他,顿时心中一片火烫,忍不住低声唤道:“城璧!”
“嗯,”连城璧轻轻应了一声。
“城璧!”萧十一郎面上露出笑容,又叫了一声,声音比方才略高了些,透出了一股欣然。
“嗯,”连城璧又应了一声,面上显出一点兴味来,似是觉得萧十一郎这模样实在有趣得紧。
“太好了,”萧十一郎似是自言自语一般道,觉得自己胸中满是欢喜,几乎冲破胸腔,漫溢出来,只觉得若是眼前的生活能够一直延续下去,教他拿什么来换,他都心甘情愿。
连城璧明白他的意思,知道萧十一郎是因为自己仍旧活着坐在他的面前而欣悦。不知为何,他居然也觉得有些感佩起来,他看了看萧十一郎脸上近乎天真的欢喜,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
萧十一郎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在怀中摸来摸去道:“我有带东西给你!”说着右手攥着一物从怀里拿出来,刚要递给连城璧,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猛地缩回了手,“要不还是算了!”
连城璧伸手格住他右腕,淡淡道:“既特地带来了,何妨拿出来一看?”
萧十一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开手掌,只见他粗糙的掌心中居然躺着一只拇指大小的竹编兔子。蜀地多竹,想是他自己编的。
连城璧伸手接过竹兔细瞧,却见兔子被编成蹲伏在地的姿势,双眼处还仔细地漆成了红色,看起来颇为精致可爱,显然编兔子的人花了不少心思。
萧十一郎见连城璧左手拈着那竹兔,面上表情似笑非笑,心中已是后悔了。连城璧出生武林世家,有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瞧见过,莫说一只竹兔,便是金兔、玉兔,只要他想要,定是要多少有多少,自己偏偏编了这样的小玩意来徒惹他笑话。
思及此处,萧十一郎忽地伸手去夺连城璧手中的兔子,连城璧却像是早已看破他的企图,手指微松,那竹兔便落在了他掌心。萧十一郎立刻变招,改抓为格,连城璧手腕轻翻,又避了开来。
其实他两人武功原本不相伯仲,可萧十一郎顾念连城璧重伤初愈,不得妄动真气,出招时便一分内劲也无,这方寸之间,小巧腾挪的招数,便是连城璧更胜一筹了。
两人交手数个回合,连城璧忽然左手卖个破绽,萧十一郎立刻握住他手腕,谁知连城璧正是诱他来拿,趁此时机,左手一松,右手轻扬,那竹兔便已到了他右手之中。
他握紧右手轻轻一笑道:“既是送我了,便是我的,哪有你自抢回去的道理?”
萧十一郎不忿道:“你耍赖用双手!”
连城璧微笑道:“又没说过不许用双手,你何必囿于教条?”
萧十一郎还要辩驳,却忽然察觉自己右手仍牢牢握着连城璧的手腕。其实在连城璧重伤的那些时日,日常洗漱更衣全由萧十一郎代劳,但他当时全副心神系在连城璧的性命上,其余的倒都未曾留意。此时心神松动,方才注意到连城璧的手腕细瘦白皙、触手细润光滑,比之他自己的不知好出多少倍。
连城璧是世家公子,自幼养得精心,有如此一双手实在算不得出奇,可出奇的是,就是这样一双手,却能使出冠绝武林的剑法来。萧十一郎脑中念头纷呈,心中忽然一荡,忍不住低头吻在那皓腕上。
此举一出,两人具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