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扑在罗绍勋脸上,里面带着鲜血的腥味。罗绍勋倚靠在船侧的围栏上,微微眯起眼睛望向西方。“大人,里头已经清理好了,您要进去看看吗?”备倭都司的游击将军窦准从低矮的船舱里走出来,恭敬地请示罗绍勋。罗绍勋转过身,淡淡地扫了一眼船舱,谁能想到,这逼仄不堪的小船舱里刚刚还坐着凶名威慑整个大明东南沿海的海盗头子王铨。罗绍勋正了正团领,慢慢向船舱走去,随口吩咐侍从,“甲板上多泼几盆水,这味道熏得爷头晕。”守门的士兵见到罗绍勋立即行了个礼,恭敬地将船舱的夹门打开,更加浓重的血腥味向罗绍勋扑来。船舱里坐着一个身着和服瑟瑟发抖的女子,在她旁边是一具歪斜的无头尸体。罗绍勋面不改色地走进去,低头看到地上躺了一颗面目狰狞的人头。罗绍勋嫌恶地用皂靴将人头踢开了些,绕过血迹,走到女子身边,冷漠地盯着她。“贱、贱妾是不过五峰先生的侍妾,五峰先生待贱妾无异于倡优所蓄,素来薄幸。贱妾全然不知五峰先生何处惹怒了大人,还望大人网开一面,绕了贱妾一命。”女子的汉语说得生硬,噙着眼泪惊惧地看着罗绍勋,姣好的脸庞上满是哀求。见罗绍勋默然无语,女子原本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头微微低了些,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低声道:“贱、贱妾愿侍奉大人……”罗绍勋起初是面无表情的,听到这话瞬间感到恶心,他蹲下腰,一把拧起女人的下巴,冷笑道:“松浦大名视若掌珠的爱女,原来就是这么个人尽可夫的妓女。”女人被罗绍勋掐得喘不过气,又听到这样的话,面色通红,泪水从眼眶里滑下来,流到罗绍勋的手上。就算到了这个时候,女人也不忘用饱满的胸部磨蹭到罗绍勋的手臂。女人断断续续地辩解:“贱、贱妾不是妓女……王、王铨他强占了贱妾,还、还蒙骗贱妾的父亲,迫使贱妾委、委身于他,王铨他对贱妾向来是肆意凌辱蹂躏。大、大人杀了王铨,无疑是救贱妾于水、水深火热之中,贱妾仰、仰慕大人的威仪风度,愿……啊!”女人还没说完,就被罗绍勋狠狠地掐住了咽喉。罗绍勋看到手上滑腻的泪渍,只觉得一阵反胃,真想一刀杀了这厚颜无耻的女人。但为了大局,他不得不强忍着恶心,继续道:“松浦太太未免太过绝情了,王铨可是宁肯自己死也要保全你的性命,现在你倒是反咬一口,干系摘得干净。王铨若是待你薄情,又如何会将五岛群岛的海图和船队的符令统统交与你?”松浦氏的脸色瞬间煞白,挺直的胸膛一下子垮了下去,有些失神地盯着罗绍勋。过了一会儿,松浦氏缓过神,慢慢坐正,姿态优雅地抹去脸上的泪痕,冷笑道:“大人既是知道王铨将海图和符令交与贱妾,就不该对贱妾这般无礼。若是贱妾不愿意,你们就算杀了贱妾也得不到海图和符令。”罗绍勋一脚踩到王铨血肉模糊的头颅上,脆弱的头骨发出崩裂的哀鸣,微笑着对松浦氏说:“松浦太太怕是小看了我们审讯人的手段,我们有千万种方法让你痛不欲生只想求死。”松浦氏高昂着脑袋,一点也不为罗绍勋的威胁所震慑,细长娇媚的眼睛斜斜飞了罗绍勋一记,笑道:“大人也小看了贱妾的死志。与其用这些空洞的话威胁贱妾,还不如开些诱人的条件,贱妾说不定就心动了呢。”罗绍勋收敛神色,不想再和这女人废话,一脚踢开王铨的脑袋,转身离开船舱,对候在门口的窦准说:“好生招待松浦太太,千万别让她死了。”窦准低头应诺,森冷地看了松浦氏一眼,她跪坐在船舱里,身姿仍然优雅挺拔。“大人,她招了。”过了两个时辰,船差不多快驶到平户岛时,窦准躬身禀告罗绍勋,“海图在王铨位于松浦津的宅子里,符令松浦氏交给了她的兄长,松浦宗阳。”罗绍勋点点头,“那女人现在状况怎么样?”窦准有些尴尬地咳了一下,低头答道:“除了受了点儿……皮外伤其他并无大碍,卑职想着后头的事可能还要用到她,也就吩咐下面的人别太过了。”罗绍勋嗯了一声,“到了平户,找人好生医治她。让佟佳扮成她侍女,贴身监视,寸步不得离开。”罗绍勋身边一名皮肤白皙的少年听到这话瞬间神色一僵,抗议道:“大人,您这样……”“闭嘴,这是军令!”窦准狠瞪了佟佳一眼,少年瞬间蔫了,耷拉着肩膀跟着窦准离开。窦准离开后,罗绍勋的贴身侍从沈都走过来,“侯爷,到了平户后属下要不要回一趟福建?咱们这一趟出来也有一个多月了,一直未曾与何先生联系过,属下担心福建是否会有异动。”罗绍勋闭了闭眼睛,“你说的有理。平户这儿的事暂时也用不上你,到时候你就搭李家的船回一趟福建吧,对了,把王铨的首级也带回去。”沈都诺然称是,行了以礼也退下了。甲板上就剩下罗绍勋一个人。罗绍勋从怀里掏出帕汗巾,狠狠地擦拭先前摸过松浦氏的手,只可惜船上淡水珍贵,否则他真想洗他个十七八遍手。擦完后,罗绍勋就将汗巾从船舷上扔了出去。王铨死后,他旗下的船队可以说是群龙无首,那些寡义廉耻的海匪只会相互倾轧,再难掀起大风浪,东南沿海的倭患算是解决了一个大头。罗绍勋已经开始想象回到京中后,他的娇妻稚子会对他带回去的舶来品感到多么新奇和惊叹。作者有话要说:为了防止剧情太过久远大家忘记了,这里说明一下:武定侯,名罗绍勋,字伯杨,现任福建总兵。另外,这里的王铨原型是赫赫有名的海盗汪直(不是那个太监汪直)。这里为了剧情需要就把王铨之死当作东南沿海倭患的结束,其实完全不是的……汪直死后其旧部疯狂反攻福建沿海,还有一部分投靠了福建其他的海盗吴平等人,导致倭患更严重了……但我们是言情小说同人,不用这么严肃的是吧??【时雨卖萌脸】谢谢大家支持,您的留言是时雨最大的动力~爱你们~~☆、软禁罗怀夏一直被拘在慈宁宫,这几日朱骏安去文渊阁上课他也不能同去,只能每日在屋子里临字帖、看书。正当罗怀夏和往日一样百无聊赖地摹着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时,宁诚安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世子爷,武定侯爷的幕僚何均朔入京了。”宁诚安低声对罗怀夏说道,语气中有几分迟疑,“入京后他就去了张大人的幕僚黄鹤家中。”罗怀夏笔尖顿了顿,上好的澄心堂纸上落下了一大团墨花。“让人把他处理了……”罗怀夏刚出口就怔住了,搁下笔,将写废的宣纸揉成一团,自嘲地笑了笑,“我在说什么呢。现在我的处境,恐怕连何均朔都不如。”宁诚安默然不语地垂首侍立。罗怀夏用汗巾擦去手上的墨渍,淡淡地说:“多谢宁公公相告,忠阙知晓了。”宁诚安拢袖行了一礼,答道:“世子爷客气了。还有一事,长兴侯世子爷让奴才转告世子爷,不必担心罗小姐的痢疾。”罗怀夏转过头,紧紧盯着宁诚安,神色不再那么淡然,“叶限是怎么和你联系上的?他还和你说了什么?”宁诚安仍旧垂着头,声音平静地答道:“奴才今日从司礼监过来的时候偶然遇着了叶世子。叶世子其他并未交待奴才什么。”罗怀夏只觉得心头狂跳,叶限如何知晓罗怀秋的情况?莫非叶贵妃的势力已经渗透到坤宁宫了?罗怀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叶限既是知道罗怀秋的“痢疾”有蹊跷,又为什么让他不必担心?除非……罗怀秋根本没有受到皇后挟制。就算想到了这个地步,罗怀夏仍是不敢猜测叶限已经将罗怀秋劫出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