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真的。”陆远三叔公狠狠皱眉问,来回踱步。“是真的。”“行,我知道了,我会找你迟大伯说,现在你赶紧给我藏起来。我不能把你也给丢了去。”三叔公推搡着他往门外走,又往陆远口袋塞钱,“阿远你给我听好了,你要进了监狱你爸妈死都不瞑目,你爸妈的事我会给你做主,一会儿我就找你迟大伯把事情说了,他在镇里当所长,权利大,总会有办法的。你现在留给我藏好了,别出来。”后来的事就由他三叔公出面,本来报警就行了,结果报上去了连个水花都没起来。三叔公说,那家公司背后有人靠着,动不了。后来医院被陆远捅伤的人平安无事,却执意要告他故意杀人罪,那阵子民警到处找他。三叔公对天长叹,“人心不古啊,两个活生生的人没了没人问,却还要对一个孩子穷追不舍。”陆远那时候就不平了,他已经不相信这个社会的公平正义,他一心走到了阴影里,得不到该有的结果后,就远远离开了江水镇,四处躲藏。一步错,步步错。错得永远都回不了头。如今陆远觉得自己似乎又走到了一个抉择的路口。不同的是,当年他凭着冲动不顾后果冒然做了决定,而现在他要慢慢地想,慢慢地谋划。他又找回了迟隐,天知道,他宁肯豁出了命也不肯再和她分开,他亏欠过的,要在余生一点一点并且加倍补偿回来,他要给她最好的生活,他希望有朝一日,她大大方方告诉别人她找了个好老公,他还希望,她给他生一个孩子,他们一家人永远都不分开。现在的生活轨迹正是朝着他希望的方向一点点前进,陆远几乎已经触碰到了希冀的边缘。可过去的阴影拖住了他。他无法忘记他父母去世的原因,他也无法忘记当年三叔公那句人心不古的长叹。身为子女如果连自己父母的死因都不愿意去探寻,那么谁还会为他们主持公道。迟隐回到家后已经十点多了,客厅昏暗一片,她小心打开卧室,看到床上陆远侧身躺着,可能睡了。陆远给她发消息说,饭菜在微波炉里热着,迟隐悄声走到厨房,关掉微波炉,拿出饭菜吃了一些。厨房的窗户也没关,雨水都进了来,雾湿了瓷砖,迟隐怪陆远也太不细心了。她关上窗户,把瓷砖擦干净,又小心翼翼回了卧室拿衣服到浴室洗漱。大概是陆远睡得太沉了,迟隐没把他吵醒,要睡时忽而想起文稿还有些没写完。迟隐抱着电脑上床,打开了屏幕,慢慢敲着文字。这是溱水桥事故报告,尽管已经给出了官方声明,迟隐还觉得要查一查,尤其在今天晚上拜访赵力的大伯后,她就觉得这次一定抓住机会把天鸿拉下来。诚如赵力大伯所说,当时用以建造溱水桥的材料确实有问题,当时他还反应过,不过有关部门并没重视。迟隐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拿到鉴定材质的报告,可她一个小记者根本没权利,除非能在网络上引起舆论,制造压力,迫使相关部门重视。不过……要怎么做呢。她陷入了沉思。陆远睡了一觉,这会醒了,看到身边的光亮,翻身坐起,直直盯着迟隐。迟隐一惊,差点把电脑摔了,“我是不是吵醒你了,要不我去别的……”陆远不说话,直接够过迟隐的电脑放到自己这边床头桌上。“呃……等下,我给关了。”她半个身子爬在他身上,去关电脑。陆远下一秒摁着她腰,把她压在了身下,膝盖跪在她腿根处,一只手剥底裤,一只手把睡衣都卷到了胸口。迟隐面庞发烧,他一句话都不说的样子让她恐慌。他今天稍显急躁,爱抚的力道又重又直接,迟隐被他弄得喘息不已,本来黑夜在这时候会给人安全感,可她只感到些许惊惧,迟隐摸索着床头灯,想去看清他的神情。手刚碰到灯,就被捉在了头顶,陆远贴着她耳朵,低声说,“隐隐,别开灯。”同时健硕的身躯毫不迟疑地沉下去,迟隐身子微僵,又慢慢放松。像是最狂的风遇上海浪,他侵占着每一寸柔软,不知疲倦地掀起一阵阵浪潮,撞上了礁石再缓缓撤退再用力撞上来。永无止尽、幻灭般的感觉。陆远每侵入一次就唤她,“隐隐。”“隐隐。”“隐隐。”“……”声音那么热切苦痛。迟隐想答应,然而一开口俱是破碎的呻□。可脑子里还迷蒙着想,嗯,她在呢。别怕,她在呢。梁辉五点的时候被张玉萍一脚给踹醒,原因无他,卧室里手机响了半天,梁辉呼呼大睡,反倒把他老婆给吵醒了。梁辉看了眼来电显示,恼得趿拉了个拖鞋走出了卧室,确定屋里人听不见他说话了才低吼,“陆远,你是不是有毛病,你也不看看现在才几点就给我电话。”陆远倒了杯水,慢慢喝着,“你上回说的那事,我应了,改天给牵个线,大家一起吃个饭谈谈。”梁辉皱眉,“就这事啊,我还以为你赶着投胎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回头会安排的。”“嗯。”陆远慢慢放下杯子,语调略沉,“行了,不打扰你睡觉了。”“你还知道啊。”梁辉气得顶了一句。结果话没说完陆远就给挂了。还没睡醒的梁辉很不爽,又小心翼翼进了卧室,还没摸到床边,就听小孩哇的一声哭了。“去冲奶粉去。”张玉萍扔过来一只枕头。梁辉,“……”陆远个混账东西。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陆远把窗户打开,下过雨的空气格外潮湿,还可闻到尘土的味道。陆远站了一会,又回了卧室,迟隐还在沉沉睡着,床边电脑昨晚没关,还看到小红点盈盈闪烁,陆远点了下鼠标,预备给她关上。屏幕亮起来后,是一页没有编辑完的文档,他没有看的想法,但还是无意中瞥见了某些字眼。“陆远?”迟隐半睡半醒之间朦胧看到身旁有个阴影,下意识喊了句。陆远摇摇头,觉得自己多想了,就阖上了电脑,掀开被子一角,钻进了薄毯里,迟隐翻身抱住他胳膊,眼睛还闭着,“现在几点了。”“五点半多。”“你怎么醒那么早?”迟隐没醒时说话声音绵绵无力,陆远心里一片柔软,又把她抱紧了。“去洗手间撒尿。”“奥,那你还渴吗?”陆远,“……”这果然是睡糊涂了,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陆远无奈地拍拍她后背,慢慢哄着,“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到时间我叫你。”迟隐没吱声,她又睡着了。这个夜晚陆远睡得并不好,抱迟隐洗完澡后,他睁着眼到凌晨两点才睡,四点多醒来,五点多起身给梁辉打电话。打完电话后,他更睡不着了,脑海中有一根弦在慢慢绷紧,他精神高度兴奋,大脑飞速运转着。但是脑子里很乱,要想的东西很多,要从千丝万缕中找到头和尾,再慢慢打开结点,排列出自己想要的队形。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想到了六点半,他还只有一个朦胧的线条。迟疑醒来时,陆远在厨房做早饭,在卧室就听到他在厨房吹口哨,调子凌乱,不成曲,听着却很愉悦。“吹的什么。”迟隐刷完了牙,站在厨房门口等着投喂。“胡乱吹的,”陆远熄掉了火,“你饿了吧,快来吃饭。”“你……”迟隐犹豫着怎么说,他昨晚的样子实在不太妙,可今早又显得很轻松,简直让人捉摸不透。“怎么了。”陆远顺手给她夹了一个荷包蛋,戳开了鸡蛋白,把鸡蛋黄捞到自己碗里,动作自然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