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数了数这几个月攒下来的私房钱,又偷偷将它塞进床底下,这才提着篮子去芙秋花地摘果,我决定等凑够了一百两,就将这钱存进钱庄。
这片原本是野生野长的芙秋花地处于城外西面的郊区,在一条贯穿皇城的长河上游,隐在农田以外的一片灌木丛中,花虽多,却算不得阔,常年都是无人照料,任其自生自灭。我想,等我哪年卖花泥面膜攒够了钱,我就将这块地买下,洒下更多的芙秋花籽。
看着这些半人高的芙秋花梗,我从最边上一层层摘进去,不多时便摘了半篮子的青果,我伸手在青果堆里刨了刨,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悦。
可刚弯了腰要继续往下摘时,忽然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中我的屁股,然后骨碌碌掉落在地上,我吃痛地揉了一阵,扭头看向元凶,一颗小石子!火大地捡了一句“变态”就朝正走近的始作俑者骂过去。
这一骂却楞了,看着三皇子手中还有一颗石子被他颇带玩味地抛上抛下,一旁站的就是多日不曾见着的西遥王,深邃凛冽的目光正盯着我手中的篮子。
瞧了瞧,他们身后,没有侍卫。
三皇子朝我走近,一双桃花眼里尽是趣味的笑,还带着几丝威胁,至于鄙夷,我想,他是皇子,对于我这样的‘蚁民’,即使面上未曾表露出来,心中应是也有几分的。
“怎么是你?炯儿身边的一个丫鬟跑到此处来作甚?你可知你摘的东西都是我王叔的,此地为王叔的土地,你摘了可是算犯法的。”
我微微蹙眉地直视着他,心里默默地给了他一句:你太祖爷爷的!
这个三皇子,自诸葛炯儿那日在花魁会跳了一场舞,他便隔三差五地往诸葛武相府跑,时间久了,知是炯儿常往我这儿跑,于是就常往我那儿找,找就找吧,没找着还要往我那儿蹭几杯花茶等着炯儿过去。
当然,那花茶是我不得已才呈给他的,毕竟他是皇子,我们‘蚁民’不得不敬。
深吸一口气,可惜地看了一眼篮子里的芙秋花果,我将篮子微微倾斜,芙秋花果便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儿全倾倒在了地上。嘴角拉开一抹笑,“芙秋果浆正值收获之际,若是晚了,果子里便会生出籽来,想要得到果浆便要等明年开花过后了。”又向着西遥王道:“原不知此乃西遥王之地,实有得罪冒犯,愿王爷心宽体胖,开罪之处还请原谅。西娍谢过。”
我朝他微微欠身。
这一番话,西遥王倒是无甚表情,不说原谅,也不说降罪,缓步走至我倾倒在地的芙秋花果旁,修长的手指捡起其中一颗道:“你倒是说此果有何用途?”
西遥王的声音在我听过的男子音色里,别如天籁,看来老天爷还真是眷顾他,我有些妒忌。
三皇子也站在一旁打算细听。
见西遥王问话,我抬头朝他的眉眼望上去,略有些疑惑,低头暗暗思忖:从未见一个人说话一点表情也不带的,像极了整容整失败面瘫了的样子,他是不是生过什么面部神经瘫痪症?
“问你话呢,莫不是对我王叔起了色心?”三皇子催促道,手中的摇扇微微晃着,面上又带上三分戏谑地侧了一眼西遥王。
“哦!那个······”我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不疾不徐,“除非王爷与三皇子饶恕我,否则横竖都是死,我不会说。”
“你···”三皇子摇了摇扇,“还真是个狡猾的丫头。”
西遥王黑曜石的瞳眼看着我,那目光中掺杂着威严与凛冽,刺得人不敢抬头与之对视。
“本王不会杀你,只要告诉本王此果有何用途,本王不但放你走,还会将这地上你方才采摘的青果全都送与你。”
我眼睛顿时大亮,但还是压抑住因兴奋而衍生的身体上的颤抖,平静地微笑道:“王爷说话,一言九鼎。”
于是我蹲下身,一边拾捡芙秋花果一边为他们解惑道:“此果开出的花名为芙秋,芙秋花果在适当的时节适当的时机采摘后,用器物碾出果内的白色浆液。浆液者,可将人体部分麻痹,麻痹处未有知觉,可起到镇痛的效果,在行医一处常常大受欢迎。”相当于不用调配的现成麻沸散。
西遥王听后,眼中似乎略有所动。身侧的三皇子拿摇扇点了点鬓发,面色忽然露出一喜,但很快又消逝不见,他侧目看了西遥王一眼,心中似是有了某种算计。
“这些青果你留下,人走!”三皇子忽然下了这样一道命令。
什么?!我满腹怒火地起身,起到一半速度又压制下来,尽量看起来平静地拨开额角的发丝,极力忍住声音中怒气的干扰,“为何呢?”
简直把我当猴耍,我刚开始都宽怀大度地送给他们了,连摘果的手工费都没讨要,那会儿他们又不要,等我满怀欣喜地全都捡了起来,又说要了!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西遥王兴许是看出了我内心的恼怒,开口道:“你看如此可好,你方才采摘的青果算是你的,现在我们从你手中将它买过来。”
我心中一阵狂澜,该不会是诓我的吧,世上哪儿有这样的傻子,而且还是一位王爷。我笑了。
“成交!”我打了个响指,后来又略有疑虑,“当真?”
三皇子眨眨他的桃花眼,算是默认。
“好!”我掂了掂手中的篮子,幸福顿时写在了脸上,哎呀,眼前站了两个有钱的大傻子,不坑白不坑。“要知道,市面上的芙秋花果液可是一滴值千金,那是因为不仅仅这果液珍贵,还因为在收集果液之时最费心力,如今我不用费这心力,那就便宜很多了!我就按斤论两卖给你们吧!”
“这里果子的重量呢我掂量了一番,公平来讲,去掉篮子的重量,至少也有三斤。一斤十两,怎么样?”
“三十两?”三皇子大呼价贵。
我将嘴抿成一条线,敛了脸上那幸福的笑容,“三十两还嫌贵,想必三皇子这样尊贵的公子,去个纤舞坊一掷千金也非一两回了吧?”
【西遥王的内心独白:本王今日又遇见了那个女人,她虽然丑,但本王发现,这种丑很为她添色,比如说,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都让人觉得特别滑稽,尤其是她严肃、心中有火还佯装镇定的时候。本王敢断定,她从来没发现过自己这一大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