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出反常必有妖,成蟜想不出缘由,索性直接去见了樊於期。然后就听闻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什么?!”樊於期只是说了个?开头,成蟜就惊得豁然站起。“此言当真??!”表情?惊怒交加,还有点隐藏的喜悦,一张脸肉眼可见?的扭曲。好在?很快理智上头,眼神重新变得清醒,奋力将嘴角的弧度压下,说道。“樊将军!王兄一向很器重你,可你不思回报,还编造这?样荒唐的谣言来污蔑他,你对得起这?些年王兄对你的栽培吗!”樊於期也站起来,义正言辞地反驳:“我在?秦国为将,忠于的是秦国!而不是单单一个?秦王!”“况且若说栽培,当年我不过一无名?小卒,蒙先王提拔才忝列为将军,就算是报答,也应该报答先王才是!先王受辱,我怎能坐视不管!”成蟜似乎被?樊於期气势所摄,瞪着眼睛无话反驳,樊於期于是又说:“昔年吕不韦献妾一事,谁人不知?”先秦时代也不讲究这?个?,再?嫁的王后太后比比皆是,比如楚国那位,何况跟隔壁赵国出身倡门的王后相比,他们赵太后好歹出身清白呢。大家都不讲究,就也没想着遮掩,所以赵姬原本?是吕不韦姬妾一事,天下人都知道,也早就有人猜测,嬴政根本?不是庄襄王亲生的,而是吕不韦的儿?子。他们的理由也很站得住脚,要不是因为嬴政是吕不韦的儿?子,吕不韦为什么心甘情?愿辅佐幼主??他可是权倾秦国的丞相,完全可以发?动宫变取而代之,可他没有,这?都是因为对儿?子满满的爱啊!就是因为坐上王位的是他儿?子,肉都烂在?锅里,吕不韦才鞠躬尽瘁,一点儿?怨言都没有,所以别否认了,嬴政就是吕不韦亲生的。樊於期还把他和赵仪的猜测讲给成蟜听,就因为你跟嬴政不是一个?爹的,所以他才让儿?子随意欺负你,不然亲哥哥哪能这?样对你?你好好想想吧。关于嬴政身世的猜测,成蟜比樊於期听得还多,毕竟事件的主?人公都在?邯郸生活过,诸如吕不韦献妾之事,都是在?邯郸发?生的,邯郸人茶余饭后就喜欢八卦两句,而且赵国人讨厌他,丝毫不避讳他在?不在?场,这?也是成蟜从?心里厌恶嬴政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这?位好哥哥,害得他没少在?宴席上被?人奚落,丢了大面子。每次被?那些人奚落嘲笑时,他没有一刻不怨恨,可彼时他年纪尚幼,不知道该怨恨谁。今天樊於期这?一席话终于拨开了他眼前?的迷雾。他该怨恨的,就是本?应与他最亲近的两个?人。为什么母亲不是父王的王后,反而是一个?低贱商人的妾室!为什么王兄不能安安分分做父王的儿?子!连累他也饱受耻辱!可是,哈哈哈!成蟜内心笑得猖狂,现在?他不怨了,甚至还要感谢生母和王兄的不光彩。成蟜一直低头沉默着,樊於期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他正在?心内窃喜,低头只是怕樊於期看到他脸上的笑意。“长安君可是不相信樊某所言?”成蟜语气平静:“本?就是市井妄言,谈何相信。”“先王已经长眠阳陵七年,世俗之言不该再?打?扰他的安宁。”“何况如今王兄才是秦王,将军对先王的忠心我都看在?眼里,可有些话……还请将军收回吧。”不理会樊於期的激动解释,成蟜拂袖转身,表示不愿与之为伍。“今日?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过,将军请回!”这?话看似深明大义,实际上还是在?暗暗拱火,现在?是我哥当秦王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对我爹再?忠心又有什么用?因为坚信献妾盗国一事是真?的,现在?樊於期看嬴政就像在?看一个?窃国的贼,本?身就充满着恶意,被?成蟜这?么一挑拨,自然更加厌恶了。同时,对成蟜就变成了欣赏。明明认为他在?胡言乱语,损害了兄长和母亲的名?誉,却因为他对先王的忠心,不想让他因言获罪,因此居然愿意放过追究他,让他免受刑法之苦。如此心怀仁义之人,才应该是庄襄王的子嗣啊,樊於期欣慰地想。如果扶苏知道樊於期想的,恐怕会直接翻个?白眼:拜托,他放过你是因为你忠心庄襄王吗?那是因为他跟嬴政只是塑料兄弟情?,对母亲也没有孝顺,根本?不在?乎他们的名?誉好吧。要真?是关系好的一家人,哪怕成蟜只是基于王权尊敬嬴政,听你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应该去揭发?举报,这?会儿?你早就下大狱了,还真?以为是自己?运气太好,遇到有仁心的明主?了?岁数也不小了,倒是挺会做梦。你别说,人家樊将军就是这?么想的,为了能追随认定的明主?,苦口?婆心地劝成蟜。“长安君不妨多想想,若此事为真?,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秦国落入一贼子手中吗?”“我作为臣子,当然也不想打?扰先王在?地下的安宁,可此事在?邯郸连垂髫小儿?都知道,甚至被?编成童谣传唱,已经不是你我想不想打?扰的问题了!”毕竟大家都知道了,一传十十传百,早晚庄襄王这?顶绿帽子得扣得结结实实的,全天下人都知道了,还哪来的安宁?听到这?话成蟜诧异了一瞬,邯郸他熟啊,怎么从?来没听过什么童谣?成蟜没转身,樊於期看不到他的表情?变化,只知道他说了这?么多成蟜还是无动于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恕在?下直言,长安君此举与掩耳盗铃何异!”居然被?骂了?成蟜惊怒转身:“你!”他想怒斥一句:你区区一介莽夫也敢骂我,真?是好大的胆子!可理智告诉他,此次攻赵大军里,樊於期是他的副将,若是现在?得罪了,一路上不断给他使绊子,他和赵仪的谋划很可能落空,所以忍住!成蟜在?心里骂了个?爽,表面上却像是被?樊於期的话点醒一般,脸色涨红,满脸羞愧,迟迟说不出辩驳之语。毕竟若嬴政身世真?的有异,他却因为一些不足为重的理由不肯去调查,才是真?的不孝顺。成蟜脸色变换几许,终于一脸颓然道:“可如今他已经是秦王,我纵使有心,又能做什么呢。”樊於期也明白,这?是最大的问题,他和长安君对先王的忠心毋庸置疑,可一个?是还没就封的公子,手中无人,一个?只是小小将军,手中无权。就算他们调查出了真?相,可嬴政在?王位上坐着,整个?秦国军队都听他的,他们又有什么办法拨乱反正呢?难道将真?相公布天下,恭请六国仁义之师以此来征讨他?别逗了,要是六国有这?本?事,也不至于都打?到秦国门口?了还退兵。外力是指望不上了,只能靠他们自己?想办法。樊於期左右踱步,几度面露挣扎,最终还是对庄襄王的忠诚高于一切,以拳击掌心,狠下心道:“事到如今,再?让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已经不可能了,若是因为畏惧退缩,后半生我都会看不起自己?,也不配做庄襄王的臣子!”成蟜试探:“那你待如何?”樊於期咬牙:“他是秦王,我们奈何他不得,可如果他不是秦王,世人还会包庇他吗?”世人多趋利而少正义,如今秦国朝政都掌握在?嬴政和吕不韦这?对‘父子’手里,就算知道了嬴政不是庄襄王亲子,为了他们自身的利益,恐怕不仅不会声讨二人,还会替秦王铲除这?两个?污蔑王上的奸贼。对于此等行径,樊於期极为看不上眼。“此等小人只知趋利避害,俯仰皆有愧于天地,某一向不屑与之为伍,然先王清誉高于一切,秦国血脉正统高于一切,要成大事,就不得不先想办法拉拢安抚,让他们站在?您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