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伦啊!我的儿!”冯祺一抹老脸,飞奔过去,一把搂住了冯友伦,“哎哟喂,担心死爹爹了,你这是怎么了?”
冯祺很快注意到了他脚上的伤势,又见他面颊清瘦,破衣烂衫,心疼得直跳脚,“是哪个天杀的将你折磨成这般模样,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爹……别大惊小怪的,我又没断手断脚。”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快先进屋躺着。”
众人前簇后拥将他扶进了屋,又喂了些补汤玉食,再打水给他洗了身子换掉了身上的脏衣,又用上好的薄棉给铺了榻让他歇息。
张清涵怕屋内暑气过重,早早的让人备好了砖冰放置四角,又以熏香调味儿。此下冯友伦惬意地躺在榻上扇着小凉风,啜着银丝芽,俨然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孟浪浮闲的冯衙内。
“我就晓得是那春芳斋搞的鬼,还有那个走驴儿的贩夫也不能饶!”冯祺听冯友伦说完了前后因果,气得吹胡子瞪眼。
“可不是嘛爹,我看不如给孙济州写封手书去,让他直接端了这两个贼窝!”冯友伦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子初狠狠捅了下腰侧,他一抬头,只见对方急急朝他使了个眼色,立马改口道,“其实要惩治他们,也不急在这一时。”
“好好好,都听你的,你先养好身子为重,其余的以后再说。”
“还有,不许再逼我去当官了,如果真要去,那我也得自己堂堂正正考着去。”冯友伦的话让王希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旁的范晏兮却被自己口水呛到了,咳红了一张脸。
“行行行,不当就不当!是爹爹不好,爹不该逼你如此,如果不逼你,你也不会遭此大罪。”冯祺说着又伤感了起来,抱着冯友伦抹眼泪道,“我儿啊,幸好列祖列宗保佑,让子初找到了你。”
冯友伦见自家老父哭得伤心,茶碗一丢,嘴一瘪,也抱着他哭了起来。范晏兮和张子初几人站在一旁看着这父子俩鼻涕眼泪哭作一团,尴尬得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只是他们终于知道,冯友伦这般咋咋呼呼的性子是从哪儿来的了。
☆、长平县丞赵方煦
春事已尽,看笋成竿。曲篁间一小抔黄土,一小块木牌,便算是一座清坟。
胡十九马不停蹄地赶至坡下,只眼瞧着跪在坟前的人尚穿着一身捕快的衣裳,泪眼婆娑。奚邪和路鸥分别立在他两旁,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赵方煦已经在这里足足跪了一个多时辰了,却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偏偏那万捕头在告诉他们隐娘埋葬之地后就没了交代……准确来说,是张子初让他们混在捕快里出了城后就没了交代,导致他们只能在此干等。
奚邪叹了口气,想上前扶他起身,却一回头看见了胡十九。
“你怎么出来的?张公子和马姑娘呢?”奚邪奇道。
“公子救我出来的。废话少说,他与马姑娘还在城里,特让我来接你们回城。”
“回城?这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种渠已经追着老县君出城去了,他说,这是赵方煦唯一能夺回长平县的机会。”胡十九话虽说的面无表情,却还是让奚邪和路鸥大吃一惊。
他们没想到,在张子初的计划中,不是只想着帮赵方煦逃出长平县,甚至去京城告状,而是要帮他夺回长平县县丞之职?
还没等他二人作出反应,赵方煦倒是先一步从地上爬起了身来,“走吧,我相信张兄的判断。”
一行人很快顺利回到了长平县,张子初已经站在居养院口拱手相迎。
他身旁的马素素此时手捧青绿官袍,袍上置长翅官帽,帽下扣长平县印,身后还站着居养院的男女老少百来十人。
东西,是张子初趁着衙门空虚偷出来的。人,则大多曾在居养院中受过他们的恩惠。
“草民,拜见县丞。”
赵方煦刚走入院门就见张子初忽然俯身朝他行了一礼,紧接着,杨仓吏与一众百姓也跟着跪拜起来。
“你们这是……”忽然受此大礼,赵方煦有些无所适从。
“还不去替咱们的赵县丞更衣。”张子初冲着身旁马素素一句笑语,马素素端着服袍莲步而上,微微欠了欠身。
“赵县丞请更衣。”
赵方煦被这场面一下子熏红了面颊。众人见他不动,七手八脚将他拉入了院中。紧接着,官袍官帽不由分说便朝他身上扣了下来,大有当年□□黄袍加身之势。
等一切穿戴完毕,事已成了一半。
“张兄……”赵方煦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般情形下穿上这一身官服。但无论如何,一旦穿上这身衣服,便也意味着他已做好了承担责任的准备。
“这是你的告身,且收好了。”张子初冲他微微一笑,将袖子里的那张麻纸郑重地递交给他。
赵方煦双手接过,有些恍惚地看着那张失而复得的告身,一时哽咽不得语。他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对着张子初拱手深深一拜。
“好了,现在还不是做这些的时候,我们要先夺回衙门。”
“夺回衙门?公子你在说笑吧。”奚邪看着这一院子骨瘦嶙峋的百姓,嘴角一抖。
“先生都与咱们说了,您才是咱们长平县的官儿,咱们这些人定站在官人您这边的。”杨仓吏再也没想到在他这儿住了这么久的奄奄一息的书生竟然是他们的县丞。当张子初带着官袍告身到来时,他简直又惊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