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翰改以马拉毡车为前队冲击叛军,为后面的士卒开道。叛军抵挡不住冲势,向后败退。
午后东风骤起,崔乾祐将数十辆草车塞在毡车之前,纵火焚烧。风助火势,大火熊熊烟雾蔽日,尽被东风吹到官军这边。
哥舒翰急令官军撤后,命□□手自远处射击。天黑时箭矢射尽烟雾散去,才发现根本没有射到叛军。
崔乾祐麾下同罗精骑却趁着烟火弥漫时绕过南山到了官军背后,官军被堵在狭道中前后受敌,左是黄河,右是险山,于是被打得大败。
后军多是临时征募的新兵,见精锐前锋大败,不战自溃纷纷败逃。黄河北岸的军队见南岸惨状,也跟着后逃。哥舒翰仅与麾下数百骑逃脱,绕道回到潼关。
潼关门外挖了三条防御的深沟,官军黑夜中溃逃,人马堕入沟中,须臾就将三道深沟填满,后面的人践踏而过。此战出兵十四万,最后逃入潼关的只有八千人。
崔乾祐一鼓作气乘胜追击,清晨天刚亮便来寇击潼关。潼关此时只剩一万多人,毫无斗志,只坚持了半日,潼关便被攻陷。
官军与叛军遭遇交战到潼关沦陷,前后不过一天的时间。开战的消息刚传到皇帝耳朵里,那边潼关已经失守,京师犹不知觉。
菡玉一直在转运途中,也不知晓潼关战况。初十这日早上,她仍像前几天一样转运粮草,下午抵达关西驿停车休息,发现驿站里全是哥舒翰的部下,才知道潼关已经失陷。
菡玉前去求见,想起之前哥舒翰把自己拒之门外,掏出一块腰牌来递给守卫:“请将此物呈给元帅,就说京兆少尹吉菡玉转运粮草至此,请元帅赐见。”
守卫看了一眼,那腰牌中间印着一个“郭”字,便进去通报哥舒翰。片刻之后即来回复,命她入见。
菡玉步入驿中,哥舒翰正在中庭急躁地来回踱步,立即迎上来急问:“吉少卿,你怎会有这面腰牌?”他连吃败仗,仓皇逃离潼关,头盔都已丢落,露出满头华发,全没了往日威风。
菡玉回道:“下官前几月一直在河北,日前刚回京师献捷上表。这面腰牌是郭大夫所赠的信物。”
哥舒翰道:“不知少卿能否借我腰牌一用,并修书一封,请郭李二位大夫回军救京畿。”
菡玉道:“下官正有此意。”
哥舒翰战败溃逃,身边哪有笔墨,还是借了菡玉记录转运物资的纸笔给郭李二人写了一封信,与郭子仪腰牌一起即刻快马送往河北。
菡玉又问:“不知元帅接下来如何打算?”
哥舒翰叹道:“我以二十万众一战弃之,潼关失落,辜负朝廷重托,只待回去向陛下请罪,一死谢天下矣。”
菡玉道:“元帅既有死志,不如背水一战。若能夺回潼关,保住京师、陛下安全,不是好过引颈一死?”
哥舒翰道:“如今我只剩千余兵力,崔乾祐却有数万精兵驻关,怎能夺回潼关?”
菡玉道:“潼关为长安屏障,东面坚固难攻,西面却疏于防范。叛军新入关,还不熟悉潼关守备,元帅却是了如指掌。至于兵马,两军交战不过一日,死伤有限,官军多是失散各处。元帅不如张榜召集散兵,集结成众,或可与崔乾祐一战。”
哥舒翰想了想,抚掌道:“也罢!就算再败,也不会比现今更差。”口述一道榜文,让菡玉与几名录事分抄了多份,张贴到驿外各处去。
菡玉张贴完毕回到驿站内,蕃将火拔归仁忽然闯进来对哥舒翰道:“贼兵来了,元帅请快上马!”
哥舒翰不疑有他,立即上马出驿。到了驿站外,只见火拔归仁手下的百余名骑兵将驿站团团围住,四周安寂,根本没有叛军的影子。
哥舒翰皱起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火拔归仁在他马前跪下,叩首道:“元帅,潼关一战,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眼看长安就要不保,比当日封常清失落东都更严重。陛下是如何对待败军之将的,高封二人下场,元帅也都看到了。往西必死,不如东去。”
哥舒翰斥道:“你竟要我去投降安禄山?”不肯答应,想要下马。
火拔归仁霍然而起,一把揪住他的马辔头,旁边的人一拥而上,用麻绳将哥舒翰捆在了马背上。
哥舒翰大怒:“火拔归仁,你想造反吗?快放我下来!”
火拔归仁向他抱拳:“元帅,末将也是不想您丧命,得罪了。”
其余将领有不愿意归降的,都被火拔归仁手下绑缚。
菡玉和京兆府众衙役也被火拔归仁擒住,想把他们一同执送敌军。哥舒翰在马上制止道:“京兆府吏与此何干?执之降贼也无益处,不要为难!”
火拔归仁犹豫了一下,吩咐下属将京兆府众人捆绑于驿内各屋梁柱上,布条束口令他们不得叫喊,又把哥舒翰张贴的招兵榜文全撕了,一行人押着哥舒翰及众将领往东投叛军而去。
捆绑的军士下手极重,菡玉被反绑在柱子上,挣得双手手腕都磨破了一层皮,那麻绳绳结还是一动不动。到半夜时终于把勒在口中的布条挣脱了,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等待明日其他京兆府吏经过关西驿。
她不知道其实魏方进已停止转运。
初九时崔乾祐率兵寇关,哥舒翰曾派部下入朝告急。入夜,平安烽火不至,皇帝方觉情势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