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心用棍子扒拉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方明宴。点了点头。方明宴瞬间明白了姜云心的意思。扑通一声,温家荣忍不住跪了下来。完了。龙桥走过去,一把揪住了温嘉荣的后领,直接就拽到了姜云心面前。然后压着他低头:“说吧,这是什么?”姜云心将那几块骨头拨来拨去:“我可是仵作,我见过的尸体比你见过的人还多,这几块骨头,你千万不要告诉我是猪牛羊身上的。”姜云心这话有些吹牛的嫌疑了,就算大家都承认她确实经验丰富,但是见过的尸体比温嘉荣见过的人还多,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但是这个时候没有人拆穿她,也没有人笑话她。温嘉荣腿发抖,身子打颤,他连连摆手:“跟我没有关系,这跟我没有关系,都是我爹做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父子也一样在,这个时候温嘉荣毫不犹豫地就出卖了他爹。当然他爹已经死了,出卖不出卖,也就是这么回事儿了,总不能为了一个死人把活人也给搭进去。“说吧。”方明宴还是很讲道理的,并没有一棍子就把温嘉荣打死。温嘉荣说:“这些狗真的是我爹养的,我记事起他就喜欢狗,而且喜欢大狗,因为这些狗太过凶狠,怕误伤。所以没有养在自家院里,而是找了一个人少的庄子。小时候我常和爹过来。”“这些狗凶猛,我也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后来我接手了家里的生意,忙了起来,就不怎么来了,我爹反倒是来得更勤了。”“前几日,我爹忽然病重,他忽然跟我说,让我放下手里一切事情。到庄子里来。把庄子里的狗处理掉。”方明宴道:“那它们为何还在这里?”温家荣叹了口气。我没敢处理。“为何不敢?”温嘉荣说:“我爹脾气暴躁,凡事不合他意,非打即骂。我知道这些狗是他的心肝。当时他确实身感重病,可是那只是病,也没有过世,我想着他虽然叫我处理狗,可万一后面他的身体又好起来了呢?如果他身体好起来,知道我真的把狗处理了,一定会后悔,会将这事儿怪在我身上。”不得不说温家荣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而且他的顾虑非常有道理。人在重病垂危的时候,觉得可以千金散尽了,就像是有癌症晚期的病人,吃喝玩乐花光积蓄。然后转头挺过来了,没死。那肯定是要后悔的。后悔,又不能怪自己,总要找个人迁怒一下。温嘉荣叹口气:“所以我想先应着,反正爹病入膏肓,也不能亲自来看,又没要我把狗打死带给他看。他万一好了后悔了,我就说还没来得及。若是真的过世了,我再来处理这些狗也不迟。”谁能想到后面出了那么多事情呢,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方明宴听完温嘉荣的话,没有说相信,也没有说不相信。而是看向已经被控制住的几个农庄里的庄户汉子。“把他们带走,一个个审,分开审。”方明宴说:“在这个院子里的人,应该什么都知道吧。”姜云心已经将几块骨头完全清理出来了,确定是人体手肘的一截。但是整个院子,只找到了这几块骨头,其他的,只怕都已经进了狗肚子。荆风华摸着下巴说:“他们总不至于敢去外面抓人喂狗,这具尸体,有没有可能是停尸房里那个没身体的脑袋的?”这话说得多奇怪,但是大家都点头。很有可能。众人一起看向温嘉荣,温嘉荣那么大一个人差一点要哭了。“大人,我真的不知道。”温嘉荣说:“这事情我也是才知道的,我当时都吓傻了,完全不知这人是谁啊。”“几条狗罢了。”方明宴说:“想处理,一句话的事情,宁可大费周章地换地方,怎么不直接打死,就地埋了呢?”打死埋了,一了百了。“就是怕,本来养得好好的,突然处理,会让大人怀疑。”温嘉荣解释得也合情合理。事出反常,也是妖。无头案,抑扬顿挫从温鸿羲死开始,温嘉荣陷入的就是一个两难的局。无论遮掩还是不遮掩,最终都要暴露在阳光下。方明宴索性没有将庄户院里的人带回刑狱司,而是就地审问,一人一个房间。没一会儿,个别房间里就传出了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龙桥从其中一个房间出来。“大人,他都招了。”根据庄户汉子的说法,喂狗的这具尸体确实没有头,但他们也不知这是什么人。就在三日前,一具没有脑袋的尸体忽然出现在狗舍里,他们是早上喂狗的时候才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撕得支离破碎,啃得骨肉不全。众人当时都吓得魂飞魄散。有人立刻提出赶紧报官,但是有人阻止了他。阻止他的人是庄户的管事,他说得也很有理。这一具不知从哪里来的尸体,又不是在普通人家发现的,在这种地方真是有嘴也说不清。大家惊吓之后商量了一下,报官是不能报官的,万一牵扯上说不清,那就索性毁尸灭迹好了。每一天,这八条狗都要吃许多肉骨头。人它们虽然没有吃过,可是对它们来说,人的尸体和猪牛羊的尸体也没什么区别。于是大家狠下心来,将尸体切开喂了狗。“你们胆子真大呀。”龙桥不由地道:“一具尸体,不知来处,也敢这样喂狗?就不怕他是什么大人物,找了出来诛你们九族吗?”庄户汉子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磕头撞得地面咚咚直响。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当时他们看见尸体的时候,尸体丢在狗圈中,已经被啃得不成人形。他们觉得,如果死者家属看到眼前这一幕,已经会把他们碎尸万段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只可惜这具尸体如今只剩下这两块残骨,尸体没有脑袋,大家只能猜测,也不能确凿地说,这具尸体就是刑狱司停尸房里的那个头颅的身体。方明宴皱眉看着躁动不安的狗群问管家:“这些狗晚上吵吗?”“不吵的,不吵的。”管家忙说:“其实它们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吵闹,大人不信的话可以问一问周边的住户,若是从早到晚叫个不休,周边的住户也不愿意。”可是刚才方明宴他们进去的时候,这些狗立刻就表现出非常大的敌意,叫个不停,并且有冲上来扑咬的迹象。方明宴问:“在发现尸体的那天晚上,你们可曾听见狗叫没有?”众人想了想,互相看一眼:“没有,若是听见狗叫,我们一定会过来查看的。也不至于早上才发现尸体。”方明宴说:“所以,那天晚上往狗圈里扔尸体的人,是这些狗熟悉的人。要不然的话,为何它们没有发出声音?”众人一听顿时僵硬,他们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和这些狗熟悉的人,那可就好查了,这个范围非常小。第一,就是在这个庄园里日常饲养照料这些狗的人,也就是这些庄户汉子。第二,就是经常陪同温鸿羲来看狗的人。这些人加在一起不超过十个。刑狱司只要锁定目标,问话的时候可没有那么温情脉脉。很快他们便锁定了一个人,是一个之前没有进入视线的人。温鸿羲身边的一个老仆从,怀兴思。据庄园里的人说,温鸿羲每一次来看狗,他几乎都在。而且温鸿羲非常重视他说的话,虽然他始终低眉顺眼,谦卑的样子,可是那些狗对他很恐惧。狗也是会看眼色的。所以说狗眼看人低,他知道谁是可以欺负的,谁是不可以欺负的?庄园里的人私下就议论过这个怀兴思,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功劳,或者手里有温鸿羲的把柄?要不然的话,哪来如此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