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人马,逶迤向皇宫方向行去。
车队行列之中,有一辆马车跟随前行,这马车四周蒙着青布呢子,将窗子遮掩的严实,外人莫想看清其内乾坤。
几个青年女子在路边看热闹,便有一人咬指低声道“那车子蒙的这般严实,里面坐的也不知是什么人?”
另一个扯了扯袖子,撇嘴道“还能是什么人?必是家属女眷之流罢了。这肃亲王到边关待了三年,身边能没个伺候的女人?如今回京来了,这人自然是要带回来的。可怜了肃亲王妃,带着孩子苦等他三年,好容易王爷回来了,迎头就要受这小老婆的气。这天底下的男人,没几个是好东西!”
却也有人眼望着于成钧,面色有些痴痴的“这肃亲王爷,跟京里那些公子哥儿倒是都不一样。那些书生公子们,俊俏倒是俊俏,一个个生的弱不禁风的。这位王爷倒是生的英武,一双膀子怕不得有百来斤的力气。莫说给他当妾,就是做丫头、私窝子,我也都情愿……”
“就你?你害臊不害臊啊,你还是等着嫁你家的大栓儿兄弟吧……”
这些议论,于成钧尽收耳底,嘴角边依旧挂着一幅玩世不恭的笑。
一行人走到皇城街牌楼底下,于成钧忽然停下,便指了两个心腹兵士“你们把琴姑娘送到府上去,再传话给王妃,爷进宫面圣,晚些时候来家。”
那两人抱拳领命,转头驱车而去。
罗子陵看着那马车缓缓远去,心中不知怎的,倏地一空,这怪异的感觉令他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
于成钧在旁睨了他一眼,洋洋说道“后悔了?你现下把人追回来,倒也还来得及。便是你没有下处,住在客店也好。”
罗子陵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道“她跟着我,总没有什么好处。”
于成钧却有几分暴躁“那她跟着我,便有什么好处了?”
罗子陵没有答话,半晌才道了一句“还请王爷照看,琴娘的一应衣食耗费,皆由属下承担。”
于成钧铁臂一挥,斥道“你说这话,便没意思了。爷岂会跟你计较这个!”
自青阳驿馆出来,于成钧便已盘算过了,罗子陵现下是牛性子发作,定要把琴娘推出去。琴娘双亲亡故无有亲人,他也不能眼看着一个姑娘流落江湖。另置办个宅院将她放在外面,不是不可,却易惹人闲话,没得叫人说这是他收的外宅,到那时他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但若放在王府之中,一来免了外人的口舌,胡乱嚼说败坏琴娘的名声;二来只要他同王妃说个明白清楚,陈婉兮当也不会再生出什么误会来。待将来罗子陵想通了,再将琴娘交还与他,助这对有情人成一对佳偶,倒也是一桩美事。
于成钧心里主意打定,便同罗子陵径直往皇宫行去。
陈婉兮在府中,正抱着豆宝在廊下看鸟雀。
她穿着一袭家常装束,头上随意挽了个堕马髻,只插了一根福寿绵长赤金素面簪子,耳下一对明珠耳坠摇曳生辉。
她折了一枝桃花,逗弄的豆宝唧唧咯咯的笑个不住。
一旁伺候的杏染禁不住说道“娘娘,今儿王爷回府,您也该好生打扮打扮。王爷瞧见了,也高兴不是?”
陈婉兮面色平淡,随口说道“我打扮不打扮,他高兴不高兴,我也都还是肃亲王妃,难道还能改了不成?”
经过昨儿一夜,她是想通了。
她既是做了肃亲王妃,那便将这个身份担起了便是。这世间对于妇人的要求,无过只是贤良二字。
这两个字,说难极难,说易也极容易。
所谓贤良淑德,无非持家有道,相夫教子,端庄大度。
论起持家,她将一个颓败的肃亲王府整治到如今这个峥嵘局面,可算是十分有道了。
至于相夫教子,豆宝是她一手拉拔大的,她虽未必能帮得上于成钧什么忙,但以自身的心智也还不至于拖他的后腿。
而这端庄大度,说穿了不过就是任凭自己丈夫东家躺西家睡,后院里爱妾宠婢成群,做正妻大妇的依旧要面不改色,不能有一分一毫的吃醋嫉妒。对于世间所有的妇人,难也就难在这上头。
但于陈婉兮而言,这倒算不得什么。她并不在意于成钧纳妾与否,只要于成钧别宠妾灭妻,那些侍妾婢女也莫仗着宠爱妄想踩着她这个肃亲王妃的头,那便万事好谈。
井水不犯河水,便是她的主意。
杏染还想再说些什么,柳莺却自外头快步匆匆的走来,神色有几分惶惑。
她走上前来,说道“娘娘,王爷……”话出口却又结巴了,不知怎么说下去。
陈婉兮瞥了她一眼,问道“怎么变哑巴了?可是王爷回来了?”
柳莺摇了摇头,咬了咬唇方说道“王爷差两位兵士送了一个女子回来。”
第16章
柳莺话音一落,院中顿时为之一静,唯有小世子豆宝的咿咿呀呀,几双眼睛都落在了王妃陈婉兮身上。
陈婉兮面色未改,依旧是淡淡的,春光明媚,落在她脸上平添了几分艳色,她摘了一朵桃花戏插在儿子耳边,问道“那么,王爷呢?”
柳莺答道“王爷没来,说是进宫面圣复旨去了。”
陈婉兮微微颔首,不知怎的,面上竟还露出了一抹笑意,当即说道“既是如此,将那姑娘自西角门迎进,拨几个婆子过去,领她先到东厢房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