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此般情态,卫燕歌又倒了一碗水。
“你当初走时,元帅信中便说随时可回来,我来时,她又嘱咐过,北疆不大,也有你容身之处。”
房云卿终于哭出了声。
卫燕歌拍了拍她的肩膀。
“从你走后,元帅总说录册上的字不够漂亮,四年前我们在云州建了英烈碑,碑上还仿了你的字。”
蓝眼狼王本意是想让房云卿想些别的不要再哭,可她却哭得越来越厉害。
像一只飞错了的雁,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行列。
“我要回北疆,承影将军,我要回北疆,我愿给定远军做一辈子的文书!”
卫燕歌只拍了拍这女子瘦弱至极的肩膀,没有说如今北疆官吏年一轮转,没有让她做一辈子文书的道理。
……
裴道真并不知道从自己离了东都那日不到两个时辰,定远公就在东都城又搅弄起了一阵风雨,十数日奔波,沿着汾水而下,他终于到了应州――自此处起,便被世人称为北疆。
五百人马到了城下,只见城门大开,有人人站在门前,其中一人是女子。
见了那女子,裴道真身边的卫行歌连忙翻身下马。
“越管事!”
被他称作管事的自然是在卫蔷走后代理北疆实务的越霓裳。
越霓裳扶了一下眼镜,道:“卫行歌?几年不见你越生得精怪起来。”
这话让卫行歌低下了头。
他为了回北疆对元帅使了苦肉计,元帅并不放在心上,越管事和燕歌一样,是必然要严惩他的。
“你在此地交割了财物,带着这五百人去往云州,雅歌已在云州城等你,你这几年所行所为要交代清楚。”
“是。”卫行歌道,“我回来之前,燕歌已与我说明。”
纯钧部本为一军策应,自卫行歌留在洛阳,此部至今已有五千余人,他这五百多人想要归队,必要给全军上下一个清楚交代。
卫行歌心中早就思量清楚,他自然可以不做此事,凭借他在洛阳有功,他也可做一州驻守之将,可他要为国公打下白山黑水,他就必须回到纯钧部。
越霓裳生得极美,脸上疤痕、身上布衣连同那怪模怪样的“眼镜”都难掩容色,行事却仿佛比统帅北疆的定远公还冷硬果决。
裴道真心中小心思量,自己也已经下了马。
越霓裳越过卫行歌,对他拱手行礼。
“裴副都督远途辛苦。”
“在越管事面前岂敢称副都督,你我同为元帅效命,我此行替国公大人押运财物,待丰州竞标一事了结,能做何事,还要请越管事安排。”
听裴道真如此放下身段,越霓裳面上也无喜色。
“裴郎君高才,元帅大人定然亲自指派。”
再看向裴道真身后浩浩荡荡的车队和上面满装的财物,越霓裳道:
“裴郎君还请入城。”
应州自古以来便是军略要地,以龙、雁门二山为端,裴道真年轻时也来过此地,此时再来,却觉得自己大概从未来过。
“此处当初被蛮族以骑兵夹击,城破后屠城三日……如今裴郎君所见,皆是元帅接管应州后重建。”
石城瓦房,田亩层层于山上,往来无衣衫褴褛之人,纵使身上有些布丁,也皆齐整,在城中骑马而行,能听到不远处有读书声传来。
不见锦绣衣冠,不见宝马香车。
也不见有人靠墙角而卧,生死不知。
“此城中有九千六百四十七人,其中四千三百人是五年前太原中原大旱,从中原逃荒至此,便被留下安家,五年间又生五百六十口,这城中孩子多了,童学也比旁处多,共有六所。”
越霓裳语气寻常,裴道真却越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