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抚顺城破,那女真便能直取沈阳,侵占辽北。
沈阳中卫一直便都是辽东的重城,两川交汇,四通八达,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在沈阳可西指大郑,北征蒙古,南征朝鲜,不过都是二三口的距离。
得沈阳者可得辽东!
赵衍陷在眉骨中的深邃眼眸浮起一丝煞气:“来了多少人?”
“三千骑兵。”
“战况如何?”
“抚顺兵官、巡抚、兵马等,皆已殉国!”
他平静地点点头,攥起竖在墙边的长枪,长臂舒展,问,“楼安海,你怕么?”
楼安海振袖长拜道:“人之一世,俯仰于天地之间,大丈夫报国,身死而无憾!”
王府远处隐隐传来点兵的吹角声,不少百姓惊愕而忧心地抬起头,望向兵营的方向。
季岚熙为赵衍扣起最后一道锁甲,甲胄虽旧,但被养护的极好,却也能从上面看出被兵器劈砍过的划痕,与鼻尖久久不散的血腥气。
骑兵迅捷灵动,攻击从来都是携风雷之势,抚顺能扛到现在送出消息实属不易,从广宁卫出兵,快马加鞭到达也须三日。
这一战,等朝廷出兵是等不住的,要想守住抚顺,只能靠赵衍自己。
季岚熙蹙眉,一瞬间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金州卫还是好好的,也许可以从旅顺口运炮过来?可现在的内河漕运实在太慢太慢!实在不行,大不了就退守广宁,反正皇帝都不急,藩王又急什么!等到了来年春天万事俱备,拿下失地就易如反掌。
心绪流转之中,她忽地感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覆上了自己的手。
那只手宽厚而粗砺,是男人的手。
他似是无意间误触的,眼帘低垂,面上并无多余的表情。季岚熙一怔,轻轻地向后挪动了一下,就要把手抽回来。
赵衍垂眸,握住她的那只大手不由分说地攥紧了一些。
他这是要做什么?
一阵穿堂风抚过,季岚熙鬓发中冰凉的珠翠随风浮动,发出金玉相击的叮咚脆响。她悄悄地用余光去瞧,却发现赵衍把目光投到别处,只露出一截坚毅的颌线与喉结。
季岚熙深吸一口气,缓缓反握住赵衍的手,轻轻地道:“愿夫君长胜而归!”
这偌大的辽东,风雨飘摇,兵临城下,能从始至终站在他身边的,好似唯有一人而已。
一瞬间,他的心中涌起百般思绪,能涌出嘴边的,却只能是那句淡淡地“好。”
赵衍深深地看了季岚熙一眼,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又什么都没说,他挂起白羽弓,与楼安海一道出门点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