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门开了‐‐一名&ldo;护士&rdo;探头进来慌慌张张地说:&ldo;院长,博士,那女孩儿的情况严重!&rdo;
&ldo;老院长&rdo;一下子站了起来,同时将目光望向乔博士。不待他俩谁说什么或有什么进一步的反应,赵卫东也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大叫:&ldo;谎言!谎言!一派胡说八道!完全是你们策划的政治阴谋!是卑鄙无耻的恐吓!&rdo;
他一边大叫一边向外冲去,出门时几乎将门外那名&ldo;护士&rdo;撞倒。而那名&ldo;护士&rdo;,其实是从一所名牌医学院借调来的副教授。
&ldo;老院长&rdo;和乔博士显然的都已顾不上理会他怎样了。博士一边向&ldo;老院长&rdo;走去,一边望着肖冬云婉言安抚道:&ldo;姑娘,千万别绝望,一定要好好配合我们,一定要充分相信我们啊!&rdo;
李建国引吭高歌起来:&ldo;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rdo;
在李建国的语录歌声中,乔博士挽着&ldo;老院长&rdo;快步离去。
肖冬云愣了几秒钟,起身追到了走廊上。她紧跑几步,超在乔博士和&ldo;老院长&rdo;前边,一边倒退着走一边恳求地说:&ldo;我相信!我相信你们的每一句话了!真的啊!如果我们竟使你们觉得那么的可恶,那么的可憎,我愿代表我的战友们向你们道歉,向你们请罪!可我也请你们救救我们,我们都不想死,我们都没活够啊!我们都是想正常地活下去的呀!&rdo;
然而乔博士和&ldo;老院长&rdo;都不知该对她说什么,也顾不上对她说什么。
在走廊尽头一个房间的门外,他们站住了。
&ldo;老院长&rdo;低声对乔博士说:&ldo;这姑娘还不可恶,更不可憎。怪可怜的,你替我安慰安慰她吧!&rdo;说罢,进了那门。那扇门里其实是抢救室。四名红卫兵其实便是在那个房间活转来的。它等于是他们的&ldo;产房&rdo;。
此时的肖冬云早已是泪流满面。
她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抱着乔博士的腿,仰望着他泣不成声地说:&ldo;博士,无论救活我妹妹需要我的什么,我都是肯的。我的血,我的五腑六脏,我五官和四肢,我的皮肉和骨骼!我想开了,我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了,死活也无所谓了!救活我的妹妹吧!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爱她!&rdo;
乔博士心为之碎,容为之动。他赶紧扶起她。他情不自禁地拥抱了她一下,并且双手轻轻捧着她的脸儿在她眉心正中吻了一下……
他无限柔情地说:&ldo;姑娘,上帝作证‐‐我发誓,我将尽我的全力。因为能使你和你的妹妹活着,我会觉得我的人生更美好……&rdo;
&ldo;希望……也包括我的两名战友……&rdo;
&ldo;当然。当然也包括他们。我不会,不,我们全体,其实都不会对三十几年前的你们今天的言行太计较的。你们被变成那样不仅是你们的问题……&rdo;
他又在她眉心正中吻了一下,之后也匆匆进了那个房间。在长长的走廊的另一端,有人也为博士两次吻肖冬云而心碎而动容‐‐那就是赵卫东……
他将自己的头在墙上狠狠撞了一下……
肖冬云双手捂脸蹲在地上哭……
赵卫东怀着满腹强烈的妒恨奔下楼梯,奔到楼外去了……
李建国还在独自不停地唱:&ldo;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rdo;
妒恨的痛苦有时超过于对死亡的恐惧。
赵卫东也流泪了。
夕阳温情脉脉的余辉,又一次慷慨地照耀这个不久前才被神秘地命名为&ldo;疗养院&rdo;,并且以接近高干疗养般的规格仅服务于四名红卫兵的地方。毛主席塑像、刷在墙上的语录、&ldo;服务&rdo;人员臂上印有&ldo;革命造反派&rdo;五字的袖标,以及胸前形形色色的毛主席像章,虚假地、戏剧化地延续着过去的一段非常年代。那一切如同一盘底片中混有一张三十几年前的老照片底片,并且被不经意地冲洗在别的照片相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