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杂剧也忒无趣了。
不过,景天也知晓有如此多的人聚集在此,那么这一出戏自有——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悠长的越曲中温柔的女声缓缓念出这一首古老的诗歌,仿佛在情人的耳边轻吟,仿佛满是爱意绵绵,仿佛——他曾在那里听过,似曾相识。
徐长卿有些恍惚地想着,那一片蒲苇的岸边,是谁在跟谁轻轻地念着,温和地告诉着她这一首。
但他的生命中,却从未出现过这一幕,或许……蓦然,他的眼神锐利了起来,锋利得像是一把出鞘的剑,随时等待着饮血。
这是一出好戏。
他轻轻地笑了笑,余光中看见他的爱人背对着大树,苦恼地思考着,也许是在思考着台上讲的是什么意思,也许是在为了这悲凉的曲儿苦着脸。
这是给他的一出戏。
他便明白了过来,然不动声色,只是继续观看着这一出。
一阵撕拉的二胡声点缀起了中间暂停的空白,一人忽然从旁边慢慢踱步而来,身着一身白衣,未加多少脂粉的脸上是一片纯白,如那晨间的天空,白云飘飘,如光般温暖而令人不觉折服那气质。
景天仔细地瞧了瞧,似乎与刚才的紫衣女子有着——就是同一个人,他笃定地想,莫名就转头瞥了旁边端正站好的白豆腐一眼。
他很认真地看着这杂剧,不经意间眉头又皱起,放松,皱起,在考虑什么吗?
这个有什么奇怪的吗?除了那男角儿是一身白衣服,跟白豆腐的白却截然不同,他的白是一种……不谙世事的白,而白豆腐则是内心的纯白,是的,景天这样肯定着。
他暗自想着。
一个忽然就抛弃了自己所有一切去追求那偶然在人群中遇见的所爱女子的人,从不是白豆腐。
他知道,爱只是白豆腐灵魂中的一部分,而人生则有更多,比爱更深的,比爱更沉重的。
这样想来,还真是——景天眨了眨眼,把剩下的想法全部抛弃,就专心又看起了杂剧。
那张面具……
徐长卿盯着那张面具,忽然有一种奇异的冲动从他的灵魂中传来,却又很快被他强制地压住。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那张面具。
金色的面具,精致的雕刻,和——诡异的心悸。
他便又皱起了眉头。
……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那女声又在念起同样的内容,编着辫子的紫衣少女在台上羞涩地笑着,浓妆下的眼眸如此单纯,却是突然大胆地冲了上去亲吻了白衣女装男子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