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三刀合计完,开心地又喝了口酒。
“戌时早到了,玉姑娘,你可让我们好等啊。”
玉酒仙坐在席上,展颜一笑,声音竟脆如莺啼,宛若个妙龄少女:“玉某有事来迟,的确不对。”边说边提酒壶,斟美酒,美目流波,“这一杯,便权当玉某给各位请罪,适才怠慢之处,就劳驾诸位海涵了。”
她虽白纱遮面,一颦一笑却尽在眉目之间,众人一怔之下,竟微沉醉,相顾一瞬,纷纷举杯道:“玉姑娘多礼了。”
莫三刀也举杯,道:“玉姑娘多礼了。”
傅门主一杯饮完,开口说道:“早闻玉姑娘酿酒之术有胜杜康,江湖中人无不神往,如今一品,果真是醇馥幽郁,名不虚传。”
玉酒仙笑道:“此酒名曰‘逐香’,取熹微之清露,深谷之幽兰,北地之蜀黍所酿,味非在酒而在香。傅门主如若喜欢,不妨再仔细一尝。”
傅长衡本奉承之言,然因本嗜爱酒,听完颇为心痒,便又抿了一口,品味半晌,蓦然一笑,道:“逐味于香中,似醒而非醒,似醉而非醉,的确与闲杂陈酿大有不同。”
众人见他面露享受,不似有诈,又看玉酒仙眉眼莞尔,笑容粲然,心下戒备便去几分,各自满杯再饮,熏熏陶醉。
连那德高望重的陆掌门都不由须眉一扬,落杯道:“劲而不烈,余味悠长,的确不错。”
玉酒仙笑,见众人品毕,才又另斟一壶,道:“这第二壶酒,名曰‘阳春’,是玉酒最喜之物,却不知比之‘逐香’如何,还请诸位品鉴。”
众人几杯“逐香”入口,已是三分微醺,当下从善如流,提袖而饮。
却在此时,一个粗犷声音忽然嚷道:“我老单粗鄙野人一个,只知喝,不知品,再灌下去,只怕是要糟蹋了玉姑娘的琼酿蜜液了!”
玉酒仙蛾眉微扬,循声望去。
单飞鹰把手上的酒杯一扔,似笑非笑:“姑娘便请直说吧,大费周章地把我等召来此处,到底是何用意啊?”
众人不想单飞鹰忽然一语捅破天窗,怔忪之下,齐刷刷向玉酒仙看去,却见她眼里笑影不变,执杯抵唇,曼声说道:“醇酒正香,宴席正欢,不知单城主何出此言?”
单飞鹰双眉一拧,喝道:“你少装聋卖傻,我不吃这套!”
玉酒仙格格笑道:“单城主快人快语,那玉酒便也不瞒了。”陡然正色,把唇边的酒饮尽,开口道:“这次相邀诸位于此,的确另有用意,其中答案,便在这第三壶酒中。单城主若迫不及待,不妨一饮,兴许稍纵便可了然于胸。”
众人惊怔,且看单飞鹰,单飞鹰则看玉酒仙,见她坦然斟酒,举袖饮尽,这才将信将疑,倒开一杯,心不在焉地仰头灌了。
不料醇酒下肚,竟如一道烈火横冲直撞,将他五脏肺腑烧得几欲化作灰烬!
单飞鹰瞠目结舌,扔开酒盏,撑着几案一阵剧咳。
“飞鹰兄!”邻座那人震惊,欲起身查探,却被单飞鹰抬掌制止。
“我没事……”单飞鹰双眼泛红,喉头干涩欲裂,辛辣滋味仍回荡腹中,如熊熊烈焰。
众人一时相顾骇然,面色各变,单飞鹰强力隐忍,抬眼望向玉酒仙,却见她妙目流波,泰然自若,当下恼火道:“玉姑娘,你这是在存心捉弄我么?!”
玉酒仙笑道:“单城主是在责怪玉某未曾提醒此酒性烈么?”倏尔望向众人:“这第三杯酒的名字,便是小女斗胆相邀各位共聚于此的原因,诸位不妨一尝,不过记得细品,可别像单城主那般‘不假思索,急火攻心’。”
单飞鹰面色铁青,却偏生不好发作,但看旁人皱眉饮毕,便立即问道:“这第三杯酒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玉酒仙道:“单城主一杯饮尽,对其中滋味应是熟知入骨,怎么竟猜不到?”
单飞鹰一愣。
傅门主忍着唇中火辣,思忖道:“此酒辣如火烧,虽是一点,入口却有钻心之痛,莫不然,便是叫‘钻心’?”
玉酒仙道:“的确是钻心之痛,不过光有痛,还是不够的。”
傅门主锁眉,忍不住又尝一口,大伙一时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陆掌门忽肃然道:“除了痛,还有恨,对吗?”
玉酒仙双眸微眯,慢慢开口,道:“不错,入骨的痛,和入骨的恨。诸位说,这该是什么?”
众人闻声凛然,单飞鹰皱眉沉吟,过不多时,忽然双目一张,拍案而起。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那蓬莱城了!”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莫三刀面色顿变,如被雷击。
第3章玉酒仙(三)
湖风大作,雪色帘幔猎猎翻飞,阁楼里却阒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