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婆婆与合欢宫,都是他借偷盗陶府宝刀龙牙之名引出来的,当初全是为与蓬莱城做交易,找出那个挖掘自己师娘坟墓的人,现下想来,真真是阴差阳错。
花梦心内又惊又气,手中长剑抵着莫三刀脖子,既想割下去,又不忍割下去,僵持半晌,都只是跪在他身上不发一言。
莫三刀似乎看出来了,咧开嘴角轻轻地笑,重又变成那副不羁神态:“放了我吧,你又舍不得杀我。”
花梦脸上一热,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把剑一压,干脆、果决地在他颈上割开了一道口子。
莫三刀始料未及,闷哼一声后,扬眉:“你可真是睚眦必报。”
花梦松开他,起身回剑入鞘,莫三刀摸摸自个的脖子,又揉揉那被箍得发青的手腕,龇牙咧嘴地坐起来,侧目看去,见她一脸漠然地上了马,攥住缰绳道:“既然她于你并无恩情,那以后蓬莱城与合欢宫的事,还请你不要插手。”
日照莹莹,她眉眼昳丽依旧,却如覆寒霜。
“你我,也就此别过吧。”花梦一语说毕,决然抽缰,一抹热烈的红影在苍松后绝尘而去。
莫三刀眼底的笑影渐渐消散,一如视野里破碎的满天飞尘,他垂下眼睫,把按在脖子上的手拿下来,望着掌心的鲜红血迹,喃喃自语:“好歹我还替你包扎了伤口,你却就这样走了……”眉头不禁蹙起来,愤愤然地,“学也不学点好。”
烈日炎炎似火烧,连风也令人窒闷起来,莫三刀眯眼朝那高悬在苍穹上的火轮望了眼,估摸着时辰已差不多到了巳时二刻,以阮晴薇的脚力,应该是回到萧山了。
想到这一层,便爬起身来,沿着崎岖山径信步下山。这回与阮晴薇冒充一刀门新任门主与傅夫人赴会搅局,事发突然,还来不及请示阮岑,也不知道回去后会被会挨批。那夜阮岑黯然离去,没留下任何口信,甚至连这事儿能不能坦白与阮晴薇都没有表态,莫三刀回屋后,硬是被阮晴薇缠问了一夜,险些漏嘴,情急之下,只好先将合欢宫冒充蓬莱城杀人一事全盘托出,并议定了今日搅局的计划。阮晴薇对蓬莱城的事一向积极,听了这个,便也不再纠结鬼婆婆的事了。
入林后,暑气熏蒸的世界一下子清凉下来,也清静下来,纵使风声四起,也是另一番的恬然平静。
莫三刀仰头,越过满天飞叶,望向被丛丛枝杪割裂的天空,长出一气。无论怎样,英雄会的事情总算了结,至于鬼婆婆的身份要不要与阮晴薇透露,则全然取决于师父阮岑,并不需他过分操心。只是……想到适才花梦临走前的那句话、那个神情,鬼使神差地,他心里竟然有一丝丝别扭、烦心。
——你我,也就此别过吧。
脑海里重又响起那个声音,沉而冷,轻却又很有力。
莫三刀随手折来一枝树叶,叼在嘴里,陷入深思,如此没走两步,余光之中霍然围上来一大片黑影。
莫三刀皱眉,拿下树叶一看,隐匿在树干后的蓬莱侍卫纷纷现身,花玊黑袍翩动,立于正前中央,韩睿握剑挟持着一名人质,候命于旁。
这个人质,正是假扮成青云门傅夫人的阮晴薇。
莫三刀脚下一定。
花玊的目光在附近逡巡了一圈,问道:“我妹妹呢?”
莫三刀望了眼被缚的阮晴薇,压抑在心底的愠怒无声腾跃:“你们花家人就这儿喜欢东施效颦吗?”
花玊眉峰微拧,举步走到阮晴薇面前,袖袍一拂,揭下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
阮晴薇猝不及防,低吟了声,咬牙瞪向花玊。
花玊扔掉面具,看回莫三刀,漠然道:“那晚在冉府救你的人,也是她吧。”
莫三刀冷道:“你竟然还敢提那晚的事,就不怕我莫三刀的嘴忽然间漏了风?”
花玊负手而立,默然不应,一脸有恃无恐。
莫三刀扫了眼四周的侍卫,醒悟过来,暗暗咬牙——这里全是他的人。
莫三刀深吸一气,仰头把自己的脖子上的伤口指给他:“看到了吗?花三小姐的手笔。”
花玊微微扬了扬脸庞。
莫三刀道:“人我已经放了,现在,到你放人了。”
花玊云淡风轻,如法炮制:“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放人,我就会放人了?”
莫三刀简直目瞪口呆。
花玊道:“你们杀了我的人质,搅乱英雄会,令我蓬莱城再陷危局,这笔账,咱们总该好好地算一算。”
莫三刀眼底寒芒渐涌,暗暗握紧了拳头。阮晴薇大声道:“三刀,不要管我,你快走!”
莫三刀一瞬不瞬盯着花玊:“怎么算?”
花玊道:“带上你的刀,跟我走一趟,我便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