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道:“听闻他今日所娶,乃是尊师之女,啧,这位高人,可真是福慧双修,不但得了个功成名就的徒弟,更得了个号令天下的女婿喽!”
热火朝天的迎亲队伍遥遥远去,有人还在低喃道:“真好奇是哪位隐士高人,能有这等福分哪……”
***
嘹亮的唢呐声响彻山林,一声一声,随风而上。阮岑坐在院角那棵光秃秃的梧桐树下,取酒独倾,日照里,依旧两眼浑浊,两鬓苍苍,一身白衣残败、颓丧。
他今日喝的是烧酒,滚烫的酒顺着咽喉灼烧下去,烧着一颗不明死活的心。
他仰头望枝桠横伸的梧桐树,侧耳听渐渐近来的唢呐声,他突然松开双手,酒壶、酒杯叮叮当当砸落在地。
他的目光直直地投向被枝杪割裂的苍天,梧桐树轻轻招展,他感觉有无数只手从天上向自己伸来。
一声马嘶,喧嚣在耳畔的唢呐声戛然而止,阮岑转头,小院外,一行人红得刺眼,莫三刀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噙着那一抹似有又无的笑,向自己走来。
“师父,我来接晴薇了。”
莫三刀走至小院中央,喜袍鲜艳,神姿卓然,阮岑微微一怔,呐呐道:“噢。”
莫三刀敛回视线,径直走向屋中,阮岑突然道:“等等。”
莫三刀遽然止步。
山风轻起,院中枯草凌空飘降,阮岑走过来,带着冰冷的酒气,和那一身冰冷的白衣。
莫三刀缓缓拧起眉峰,拳在袖中收拢。
风势渐急,将新郎官的鬓发吹乱,阮岑伸出一只手,将他头上的一片枯叶轻轻拂落,又伸出一只手,替他把官帽上倾斜的翎羽小心理好。
莫三刀收拢在袖中的手一震,整个人如被电击般僵立在风里。
阮岑轻轻拍他的肩,轻得像是不敢去碰他的肩。他轻轻地笑,也轻像是不敢笑。
他说:“去吧……”
侯立在院外的迎亲队探头探脑,等了半天,才见新郎官牵着位盖头蒙面、凤袍霞帔的少女从屋内并肩走来。喜婆忙朝着乐队一招手,唢呐声、锣鼓声重又直遏云天,喜婆踏着这片欢声,笑盈盈地走入院内,替莫三刀将新娘扶住,施施然走上喜轿。
莫三刀转头,望向石阶旁立着的阮岑:“孩儿无父无母,还需请师父入座高堂,为我和晴薇证婚。”
阮岑垂手默立,仰头望着院角那棵高高的梧桐树,恍如未闻。
莫三刀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