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尧不出声,不抬头,仍只默默地坐着,似是生气,似是委屈。初兰一声浅叹,略带了些凄婉自嘲的道:“怎么办呢?别处的院子都被占了,你便是不想见着我,这会子我也没处躲,没处藏,无处可去。”顾卿尧终是抬眼望着初兰,声音有些颤抖的道:“哪个说不想见你了?是你不想见着我才是真。”“是我错了,我不该跟你发脾气。我是……”初兰顿了一下,道,“我是心情不太好。”顾卿尧语滞,他知道初兰因什么而心情不好,怨脑之气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初兰拉了顾卿尧的手,放在嘴边呵了一口气,婆娑着,道:“瞧瞧,你手可是凉得紧,再这么坐着可真该病了,你想让我心疼难过可也不是这个法子。”“初兰……”“歇着去吧……”顾倾尧心中渐暖,喃喃的欲言又止,待要起身去睡,却见初兰未有动作,便去看她。初兰浅浅的露了个笑脸,道:“你去睡吧,我睡了半宿,也不困,一时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倒是扰了你了。”见顾卿尧仍不动的等着她,便只随手从旁边拿了本书,坐到一旁的靠椅上,点了烛火,道,“我看会儿书,一会儿就睡。”说着也就不再看他,低头研读起来。顾卿尧见初兰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愣了一会儿,便就回到床上躺着,静静的望着初兰的背影。初兰捧着书,一页一页的翻着,许久,估摸着顾卿尧已经睡了,方是把书合上,吹熄了烛火,往椅背里一靠,透过窗子静静的望着月亮,只觉得好累,身上累,心里也累。月光幽幽让人心生悲凉,愤怒自责过后的初兰,这会儿又生出深深的自怜。脑中不停的回想着顾卿尧对雅容的心动,雅容为救他而受伤时的关切紧张;去她家看她时的神情恍惚,知道要嫁给自己之后的冷漠凄凉;晚宴之上因雅容和莫谦而生的怨脑之色,每一幕都让她心寒,只觉自己再怎么努力去对他好,却终归是及不上雅容在他心里位置。就好像璞玉,多少的温情脉脉,多少的笑语欢颜,都抹去不孟浅雪在他心里刻下的痕迹,他爱的始终是她。初兰想着,不禁悲从心生:初兰,这世上可还有你这般可怜的人吗?一个,两个的心都不在你身上,你得了他的人又如何?越想心中越是委屈,忽的便就流下泪来,因她发现自己竟是思念起林景皓来,想念他的怀抱,想要扎进他怀里,撒娇般凄凄楚楚地唤上一声“景皓……”。这么久以来,每每他似要从她的心底冒出来,就被她狠狠的压了回去,可这会儿她如何也是压不住了,因她知道那人才是心里真的有她的人,是真正爱她的男人。泪水不觉湿了衣襟,如今,再没有可让她寄心的怀抱了。初兰不敢哭出声,只怕惊扰了顾卿尧,只满心凄楚地默默流泪。却不知顾倾尧一直在她身后默默地望着她。她在哭……顾倾尧说不出心里是怎样的滋味,只觉得难受的要命,今晚他初兰道:“刚刚那个是宁婵公主吧。”凌天道:“是。”两人并肩行着,初兰问道:“她怎么在这儿?”凌天平静的答着:“属下在附近巡视,宁婵公主散步途径此地,正巧碰上。”“正巧碰上?那昨晚也是正巧碰上了?”初兰半试探、半挖苦道。“是,昨晚也是正巧碰上了。”初兰心中一哼,鬼才信是碰巧!“你们也没见过几次面吧,倒是聊得挺投机的。”初兰故作轻松的问道,语气中多少有点儿酸酸的。“嗯,还好。”凌天答的随意。“什么叫还好?”初兰猛然站住,望着凌天,她有点儿生气了。心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从来没跟我闲聊天儿过,哪次不是我问一句你说一句的,这倒好,和人家没见过几次面,就聊得“还好”了!凌天也是站住,只望着初兰也不说话,目光极为坦然,反倒越发显得初兰是在无理取闹似的。“都聊什么了。”初兰不依不饶的问道。“宁婵公主问属下跟着公主多久了,是哪儿的人,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她打听的倒仔细,可是相亲来了!初兰腹诽,复又问道:“你怎么答的?”“据实答的。”凌天道。“你倒是老实……”初兰极小声的嘀咕着。“宁婵公主问话,属下自应据实相告。”凌天这话说得在理,按身份,顾卿婵问什么,他一个侍卫自没有不理的道理。可这话落在初兰耳中却是刺耳,跟故意拿话在噎她似的,不由得委屈又气愤的脱口道:“什么宁婵公主!你是我的侍卫,心里只能有我这个公主!旁人都不许搭理!”凌天怔了一下,微微点了下头,应道:“是,属下记下了。”初兰见他这模样,非但没有气消,心里反而愈发憋闷了。怎么好像是她强迫他似的,他应该心甘情愿只想着她才对!可她总也不能跟凌天说“你眼里心里不许有别人,只能有我一个!”这也太似小孩子了,可偏偏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初兰又气又委屈,憋了半天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一跺脚转身走了。没走两步又想起什么,猛地转身道:“这一个破庭院有什么好巡视的,先把张端他们调来两个过来这儿。长公主的侍卫也不少,赶明儿个宫里还要来人,这儿用不着咱们,更不用你亲自来巡视。你就只管时时跟着我,守着我不被刺客刺了就行了!”说完便就转身气鼓鼓的走了。什么碰巧!我看她还上哪儿跟你“碰巧”!凌天怔怔地望着初兰远去的背影,眸色一软,露了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次日,天还没亮,众人便就起床准备,清点人员,察看戒备。从清晨等到下午,午饭也都没吃,小心等着圣驾。直到申时过后,才有先行女官赶来通报,皇帝车辇快要入山。众人连忙往山下候驾,天色擦黑,皇帝仪仗才至山脚。众人欲行大礼,却被皇帝拦了,说是此行只为祭奠故人,一切虚礼全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