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兰无力地靠在回廊的柱子上,泪水扑扑地落下。“公主!”突来的声音,让初兰一惊,慌忙擦去眼泪,转头看去,只见画眉和刘顺并肩而来。两人来至初兰跟前,只见初兰眼睛红红的,泪痕未干,不由得对视一眼。他俩都是初兰贴心的仆从,不用多说,便就猜了个大概。“什么事儿。”初兰尽量平静的道。她知道,画眉和刘顺定是知道她才去见了林景皓。画眉道:“回公主,才四公主久也不见公主前去,怕后府有什么事儿,便差人过来问。后府的奴才也不知公主的去向,只说是看见公主去了世子房里。可到世子房里也不见公主,一问下,反是惹了驸马担心。驸马听闻公主没回前厅去,也是着急,便叫了奴婢去问。”画眉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初兰,小心翼翼的道,“奴婢怕驸马担心,便就说公主喝醉了,在屋里歇着呢。驸马听了便要来看,奴婢无法,只好说先来回您,才奴婢前去找了刘顺,想着他或是知道公主的去向,我二人才从前厅过来,可巧就见了您了。”初兰脑中想着刚刚林景皓的痛苦神情,怔怔的楞了片刻,深深地叹了口气,道:“知道了。你去前面回四公主,就说我有些醉了,请她帮忙照看照看,我歇一歇就过去。再去世子房里把请驸马请过来,只说我醉得难受,让他过来陪陪我。还有……”初兰顿了一下,道,“世子屋里的丫头都让她们回去歇了吧,这一日也怪累的。”画眉脱口道:“那世子……”她这话没说完,却是被一旁的刘顺拉了衣袖。画眉一愣,但刘顺直给她使眼色,心中便就了然了:公主这可是要……画眉想着复又抬头去看初兰的脸色,只见初兰轻轻的一叹,望着她二人,意味深长的道:“去吧,世子那儿……就辛苦你们俩了……过一会儿,我和驸马再过去。”“是。”画眉和刘顺会意,匆匆离开。初兰远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只这一次,再没有以后了。林景皓,你这个混蛋!初兰望着明显被人翻动过的抽屉,狠狠地一拳打在桌上。孟浅雪给她的那本记有昭辰罪名的小册子,她一直小心的收在书案的抽屉下,这会儿她却是赫见这抽屉有被人翻过的痕迹,那手册摆放的位置全不是她上次放好的样子。初兰乍见这情景,心中大惊,因王宝珠参奏昭辰的那个折子,至今都没有消息,对此事儿她本就有些忧心,这会儿见这手册被人翻看过,心里更加惊慌,坐在房中思量了好久,到最后却是直想到了林景皓身上。这是她专用的书房,德郡王和顾倾尧平日几乎是不来的,下人们未经许可自也不得擅入。昨日府上大摆宴席,来的客人是杂了一些,但这儿属后府,外臣绝少进来,不可能有人一路避了所有人的视线直接来这书房,除非是对她这府里十分熟悉的。况这书房里其他的地方都整整齐齐,没有半点儿被翻动的痕迹,唯独这个抽屉被人看过。她向来把些紧要的东西收在这个不甚起眼儿的小抽屉里,这个习惯只林景皓一人知道,除他之外,只连她父王都不清楚,其他人就更不可能直接摸来这儿看。初兰顿觉脑袋似要炸了一般,火气腾腾的往上冒,身子因气愤而颤抖着。说什么想见儿子!?你根本就是为这东西来的!林景皓,你这个混蛋!你到现在还在算计我!说什么爱我念我,让我等你的话,全是唬我!咣当一声,初兰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掀翻在地,双拳攥得紧紧地,想到昨日自己被他的几句话说得痛苦落泪,被他的拥抱亲吻弄神魂颠倒,初兰更觉悲愤难当。骗子!你这个大骗子!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非到我死了你才要放过我是不是!初兰心中翻江倒海似地,竟是气得几要逼出泪来。当、当,随着两声叩门声,画眉进了书房,她才听见小丫头回报,说公主似是在书房里发脾气,便就赶忙过来,这一进门便就见着桌上地上一片狼藉,再看初兰气急败环、怒不可遏的模样,心里便就有些慌张,她从小跟在初兰身边,绝少见她怒成这样。画眉壮了胆子,小心翼翼的上前,轻声道:“公主?”初兰抬眼见了画眉,吼道:“去把刘顺给我叫来!”画眉被吓了一跳,忙是应声下去,她不知到底公主为什么气恼,只心里不住的为刘顺担心,完了,完了,公主气成这样,刘顺这回可是要死定了。画眉慌慌张张地去叫刘顺,叮咛他公主在气头上,可要小心了。刘顺听了,也顾不得为画眉着紧自己而开心,心里头打着鼓直奔了书房。初兰见刘顺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一副等着挨骂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出来,想着他和林景皓走得近,便就不免迁怒,瞪着他,恨道:“你跟的好主子!”刘顺听这话一哆嗦,忙叩首道:“小的不明白公主的意思。”“不明白?”初兰冷笑,道,“你说,昨儿个他都去了哪儿了?”刘顺自是明白初兰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心道能让公主生这么大的气,也只有驸马一人了。只他实在是不知到底是何事,愣了半晌,哆哆嗦嗦的回道:“回公主,小的昨儿个按了公主的意思,抱了世子给林大人看,之后就紧着把世子抱回房了,至于林大人何时从东园离开的,小的就不知道了。”“你……”初兰两步上前,一口气憋在心里头,压得难受。刘顺这话就跟扇她耳光似的,越发觉得自己真真是自贱。她这会儿真是连冲刘顺发火的立场都没了,只压了怒火,声音微颤的对刘顺道,“你去,去告诉他,就说我要见他!”傍晚,一顶小轿拐进一极不起眼的小巷子,在一户人家前停了下来。初兰下了轿,抬眼看去,就是这儿,他们上次见面的地方。刘顺上前,一长三短的敲了门,未几,便有一老妇开了门,将二人让进院子。初兰随着那老妇人进了屋,只见林景皓正端端的坐在桌前。因有那老妇在场,初兰不免发作,可望着林景皓的双眸却似要冒出火来。林景皓却是不在意,只笑着站起来迎她,对那老妇道:“您忙去吧,我们说说话。”那语气神态,就好像初兰只是来串门子聊天儿似的。待到老妇出去,初兰欲要发火,未想却被林景皓抢先开口,三分歉意,七分欢喜的道:“对不起,又让你见到我了。”初兰心里憋了火气,被他这么一说更是气愤,本要发火,只见他这光景,忽又觉得不对,似是一下子明白过来,冲口怒道:“你是故意的!是故意翻了那抽屉引我来见你!”想来自己当时真是气糊涂了,他若是真有心偷看,又如何会留下痕迹让她发现?林景皓一副坦然的神情,道:“算是吧。”“你……”林景皓见初兰欲要发火,便就紧忙抢先开口,道:“若不这样,我怕你真就再不见我了。”初兰气结,明明昨日说再不要相见,偏今日她自己却是送上门来。初兰觉自己被他戏耍了,转身便走,可还未及林景皓上前拦着,却是忽然意识到什么,蓦地转身,瞪着林景皓道:“不对!你是怎么知道我有那册子的?”“我猜的。”林景皓答得简单。初兰一下子沉了脸,冷哼一声,使性子似地转身便走。林景皓忙抢上前几步,拉了她,半哄劝半讨饶的道:“好,好,我告诉你。”初兰甩开他的胳膊,站在了原地静等着他的解释,却并不转身看他。林景皓望了初兰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方开口道:“我说是我猜的,其实也并是唬你。前些日子王宝珠王大人递了一份参奏尚辰的折子。我想,大概跟你不无关系吧。”初兰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得一惊,怎的让他知道了?林景皓见初兰不开口,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王宝珠与尚辰早有嫌隙,若是有心落井下石,几个月前尚辰被皇上禁去云隐寺时就该出手,全没必要给她这几个月喘息的机会,此次她这上奏必是有人指使,或是被人借刀杀人。眼瞅着亲王的寿辰便要到了,选在这个时候参奏尚辰,想必出手之人就是为了断了她这次翻身的机会。想让尚辰一沉到底的,这可是跟她有仇,或是利害纷争的,而这两样偏生你都是占了。旁人不知冯锦玉那案子的内情,或是想不到你。但我却是知道的。”林景皓顿了一下,上前两步,小心的看着初兰的神色,试探着问道:“我估摸着,尚辰这次连番被贬,你怕是或多或少也出了点儿‘力’吧。”见初兰几是不察的微微皱了下眉,林景皓道:“看来,倒真是让我猜着了。”初兰听林景皓这意思,他是件件都猜到了,如此她也没必要瞒着,紧绷的神经一松,面上了露了平和,算是默认。林景皓道:“这些我也不过是猜测,只说眼下这形势,有可能出手打压尚辰的,无外乎两个人,你或者承容。起先我更多还是怀疑承容,只是前几日王宝珠这折子递到了内阁,还未呈给皇上,却是被承容给扣了下来,如此一来,我才知这出手之人不是她,想来大半是你做的了,又想当日孟浅雪忽然被发配,怕也与你有些关系,她是尚辰的亲信,若是反水了,必会留下什么东西落到你的手上。我虽猜了个大概,但也是直到昨儿个亲自见了那册子,才终是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