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惜从初兰手上接过信,点头领命,却是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初兰道:“大人放心,本宫给皇上的心中已经言明,本宫遭遇山贼,多亏了杨大人和马大人领兵救险,才得以脱身。二位大人救驾有功,漠阳府山贼出没一事,皇上也不会过于追究。”杨惜忙跪道:“谢公主!”初兰示意她起来,道:“大人不必多礼,大人这几天忙前忙后的没少出力,你这份心,本宫记在心里。”杨惜起身颔又一番逢迎套磁,见机道:“禀公主,微臣虽也是有些私心,恐被皇上降罪。最主要的却还是有另一层原因……”初兰道:“什么?”杨惜明知顾问地道:“公主真觉那伙劫匪就是山贼劫财吗?”初兰斜眼瞥着杨惜,一挑眉,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反问道:“怎么?大人觉得不是?那大人的意思,不是山贼……难道还是刺客不成?”未得杨惜回话,便又道:“若不是山贼劫财……那本宫给皇上呈递的书信可不就是欺君了吗?”杨惜一下被点醒,躬身垂首道149、:“公主说的是,是臣思虑不周。”想了一下心中仍有疑虑,公主侍卫伤亡惨重,只连她都能猜出其中必有内情,皇上那儿就更不用说了,按说这道理公主不会想不到,却也不知她是怎样的心思,又不好明问,只试探道:“禀公主,您信中固然详述,可此事重大,皇上必然忧心,若是细问起来,微臣只怕差人初见圣驾,语无伦次,失了分寸触犯龙颜,还望公主指点。”初兰望着了她片刻,意味深长的道,“也没什么需要本宫指点的,皇上若要细问……你只命人如实禀告便是……”杨惜听初兰特意强调了“如实”二字,略一思量便明初兰心意,若要直说行刺,反而有挑起事端之嫌,倒不若一面自己假意瞒了实情,一面又让旁人将事情原原本本的摆在皇帝面前,是劫财是行刺,让皇帝自己心里琢磨去。表面上这是把这苦水往肚子里咽,实际上她受的这委屈可都是吐给皇上了。如此,不管行刺那人是谁,先在皇上那儿告了一状。杨惜将初兰之意揣摩明白,便就点头应道:“公主放心,微臣明白了。”初兰心道这杨惜果真是个心细有心机的,不须她如何费心点拨,就能明白她的心意,若此人真能一心一意的为她所用,倒也稳便。想着又道:“皇上得知此事必然派大内侍卫来此,调任派遣少不得在京城要耽误个三两日,一切事宜都有专人操办,不需费心。另外本宫遇劫受伤之事怕也是瞒不住,几位公主和大臣们免不了要为本公忧心,找你派去的官差询问本宫境况,本宫只怕她们担心,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你也得让人心里有个谱才是。”杨惜颔首道:“公主放心,微臣一定吩咐明白,仔细叮嘱。”初兰放心的点点头,叹了口气,语气一软,开口道:“凌侍卫长可有消息吗?”杨惜一下没了底气,回道:“回公主,目前还没有消息,臣已加派了人手去找……”初兰有些生气地道:“这附近山林统共多大的地方,这都三天了,你可是怎么让人办事的!?这附近有多少个村镇,你派人一处处去寻,挨家挨户的给本宫敲门去问!若有提供消息的,重重有赏!就是把这漠阳府翻个个儿也得把他给我找回来!”杨惜见初兰动气,也不敢有异议,只连声应了,可她这三天寻人也是花了不少人力,隐隐觉得有些凶多吉少,这话她自不敢跟初兰明说,又怕最后人找不见,公主迁怒于她,便就紧着给自己找退路,道:“禀公主,这虎头山本就是漠阳及泉州交界,又和西边的鼠儿山相连,再往西又是庆安。凌大人若是在附近哪户人家养伤倒还好说,可若是在这山林里走迷了,不小心走到149、别处,那还真有些……”她这话还没说完,初兰却是一瞪眼,打断她的话,气道:“你当他是三岁的孩子?还是觉得本宫身边的人都是傻子?便是一时情急辨不清方向,这都三日了,还没转过向来?就真是个孩子还会看着日头寻路呢!再不济总也会碰到个樵夫猎人什么的打听打听路吧!况他若真是自己走的,又如何把剑随手扔在地上?可见必是被人救了!再退一步,就算他是自己走的,那剑是他因受伤掉落,倘如此,他身上带着伤,连剑都拿不了了,还能走多远?还能走出这漠阳地界?!”初兰越说越激动,本来身子就虚,这会儿便觉一阵头晕。杨惜忙上前扶着,连声道:“公主莫动气,保重凤体,是微臣办事不利,微臣这就漠阳府的兵士差役全派出去,把这虎头山翻个个儿,必要把凌大人找到才是!”初兰没回话,单手抚额眉头紧皱,杨惜忙有绕道初兰身后,亲自为她捏太阳穴。初兰顺了顺气,语气转和,开口道:“本宫原也听人说过这伙山贼,说是常年盘踞鼠儿山,这些年想必你也与他们打过交道,这伙贼人有多少?”杨惜一边给初兰捏着太阳穴,一边道:“回公主,原有七八十,这两年清剿下来,大约还剩五十多人。”初兰想了想又道:“那你们前两天抬回来的贼匪的尸首有多少?”杨惜道:“二十八具。”初兰道:“这些尸首可有人能辨认的出吗?”杨惜恍然大悟,立时回道:“马大人曾亲自带人清剿过两次,或有熟面孔。再者……他们自己人必是认得的,微臣就去找马大人,让她亲自带兵将那些残余贼党俘获,让他们来辨认同伙绝不会错。”初兰道:“算了,马大人就是去了也是白忙一场,这世上再没什么残余贼党了,往后,这鼠儿山和虎头山也不会再有山贼出没了。”杨惜闻言一怔,心道:是了,那伙刺客挟持了山贼演了这出戏,事后必然会杀人灭口,哪还会给她们留下什么把柄呢?不禁又悔自己当日没能早想到这一点,若是才一出事时就派人入山清剿,或许还能寻得一两个活口。初兰倒未露如何懊恼之色,于此事她本来就不报什么希望,便真是让她们寻得活口又能怎样呢?只说当日或有刺客被凌天及侍卫们杀死,撕斗结束后,那些活下的刺客必会将死掉的刺客抬走,绝不会和那些山贼尸首一样仍在那儿不管,给她机会细查。对方有备而来,想要从刺客身上查出源头,几乎是不大可能。初兰深叹了口气,她本就身弱,心里又因惦记着凌天而不能安心,她坐了这么半天,只觉身上累得紧。杨惜见此便道149、:“公主不宜操劳,早点儿歇着才是,您若没什么吩咐,微臣便就告退。”说着又要伺候初兰上床休息。初兰摆了摆手道:“不劳大人了,本宫也是该歇着了,你出去的时候只把本宫那丫头叫进来伺候就行了。”杨惜应声出去,很快画眉便就进屋伺候初兰歇着。初兰却是让她去把当日先护着她离开的两个侍卫白杰和王钊叫来。未几,白、王二人进了屋来。初兰拿了两封信交给他们吩咐道:“这两封信一封交给李管家,如何处理后事,信上有说明。另一封交给刘顺,让他进宫交给王爷。王爷必要伤心担忧找你们去问话,你们从旁劝着些才是。四公主那儿你们也跑一趟,她估摸着即将临盆,若不给她个信儿,她准得为了我这事儿着急。只跟她说我没事儿,用不了多少日子就回去了,让她别为我担心。”二人收好信应了,初兰又吩咐道:“这一路上,你们只听那官差的吩咐,暗里小心留意,由其是进了京,仔细看看都有谁跟他接触过,什么时候接触的,一起待了多久,都要记仔细了。你们两个不要亲去,容易被发现,回府找两个面生的去监视。到时候皇上必派大内侍卫来接我,你们再派咱们府里几个人跟着一起回来,那差官在京城的一举一动,也好尽快告诉我知道。”二人领命离开,初兰这才是舒了口气,虽说她信那杨惜和马艳珠真心投奔,可如今她遭逢此难,也算是明白了,再莫要指着别人的良心过日子。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一心一意的把所有人都当好人看,真真是个傻子。人家都躲在暗处想踹一脚就踹一脚,想捅一刀就捅一刀,这一次把她害成这样她竟是完全想不出个所以然。初兰心下一悲,又勾出心痛头晕来,时顾倾尧闻得初兰说完了正事,便进屋来,见她这模样又是一番心疼,只劝她莫要事事操心,落下病根儿可是要带一辈子的。初兰由着他抚自己上床歇着,二人言谈不再话下。只说那杨惜回去,将与初兰的一番对话说与马艳珠,马艳珠想了想一拍脑门儿,道:“怎么没有可辨认尸首的人了?头两个月这伙山贼里两个洗手不干的,他们早早下了山,那伙刺客或是不知道他们,只让他们来辨认尸首必没有错!”马艳珠是个急性子,既是想到了,就马上让人去寻,果真寻得了两个洗手不干的山贼。二人如今也算是本分村民,听说官府来抓吓得什么似的,后得知去辨认尸首,才是怯生生地跟了来。因是天黑也看不清楚,马艳珠又怕出差错,便让人看守着这二人一宿,次日天一大亮,便亲自带了这二人前往认尸,二人一番细认,竟果有斩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