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心里有多恨我
有很长一段时间,谢情对于程拙砚已婚的身份,并没有太大的感受。
她的确不再每天都能见到他,可是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似乎与以前也没有什么不同,仍然是那幅华丽矜贵的绅士模样,苍白而冷峻的俊美。他有时候仍然单独带她出去吃饭,也去过赌场见人,还陪过她去看她喜欢的音乐剧或是艺术展。
他们每一次见面,他都没有戴婚戒,但是时间久了,他无名指上戒指的压痕就越来越明显。她甚至能推断出他在来见她之前是不是跟妻子或是别的女人上过床,因为有许多次见他的时候刚刚洗过澡,熟悉的古龙水的味道下还带着陌生的沐浴露的潮气。
而在程拙砚看来,谢情似乎也日渐接受了自己的处境,与他相处得平和融洽。有时候知道他要来,还会遣散了佣人,亲自下厨做饭给他,再逼他洗碗。她的攻击性已经很低了,不要说跟人动手,连脏话都不再骂了,性格终于变成了符合她外表的样子,又温柔又和气。
只除了她在练拳的时候,因为他曾经心血来潮的去看过一次。
程拙砚早就知道她在跟Adriana的自由搏击教练学习,Wundt教授也认为这项活动可以让她在安全的情况下释放攻击性和消减内心的压力,能够很好的帮助她恢复。别墅里的健身室为了她特地开辟了一块铺满了减压垫的区域,供她练习之用。
程拙砚去看的时候,她正在练顶膝。
她的力道很大,全不像是她这样身形的女人能拥有的力气,整个健身室都回荡着嘭嘭嘭的巨响。踢到一半看见程拙砚进来,她像是来不及调整脸上的表情,眼睛里全是凛冽的恨意,但是很快就收敛了神情,不去看他,只专心盯着教练手上的靶。
程拙砚给教练使了个眼色,教练很识相的结束了课程先走了。谢情仿佛也知道,礼貌地跟教练道了谢,就盘腿坐在地上休息。她一头一脸全是汗,胸口也是一片晶莹的水光,头发乱糟糟的在头顶扎成一个丸子,碎发贴在脸上,可以说毫无美感。可是她这样有生命力,几乎是一瞬间,程拙砚就知道那个曾经濒死的人又活过来了。
他脱了外套,挽起衬衫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捡起地上的毛巾扔给她,说道:还有力气么?陪你练一会儿?
谢情抓着毛巾擦了擦脸,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说:来!说完重新拿绷带绑了手,戴上拳套站起来。
程拙砚拿了靶,站在她面前,道:直拳?
行。
谢情刚坐在地上的时候,觉得力气都耗尽了,只想休息,可这会儿面对程拙砚,骤然肾上腺激素井喷一般,拳出得又快又重,100个直拳几乎一下子就打完了。
程拙砚也没想到她力气会这样大,甩了甩微微发麻的手臂,轻笑道:这么恨我?
谢情笑了笑,说道:再来。
富家子弟,从小都会学一些搏击和格斗,毕竟到处都有想要绑架他们的人,程拙砚也不例外。他虽然这几年没时间练这些了,但是少年时打下底子还在,是个很称职的陪练,两个人一直这样练到谢情又一次耗尽了力气,扔了拳套坐在地上。
别就这么坐着,他也擦了擦脸,走到谢情身后去拉她起来,一身都是汗,洗个澡去,你这样容易感冒。
谢情是真的练过头了,胳膊上肌肉充了血,火辣辣的。她用力撑了自己一把站起来,脚步不稳,幸亏程拙砚站在她身后,接住了她,索性横抱起她往卧室里去。
你手不酸么?还抱得动我。她在他怀里抬头看,见他两鬓也有微汗。
放心吧,抱你什么时候都抱得动。程拙砚抱着她径自走进浴室里放下,自己先出去了。
待她浴后出来,程拙砚正坐在她床上,看她床头放着的流光瓶。很小的果酱瓶子,洗得干净通透,瓶子里漂亮的宝蓝色液体在阳光下随着他的动作闪烁着起起伏伏的微光。
这东西就是你的专业?他的语气听起来很不可置信,你又是读书又是实习了快两年,就弄出这么个东西来?
专业被人质疑,没几个人会高兴。谢情脸色不太好看,却也没说什么,劈手抢过那个瓶子重又放回床头,却被他拉住了跌在他怀里。
细密的轻吻落在颈间,她听见程拙砚低沉的声音在耳边问:小情,你到底心里有多恨我?
他的语气无波无澜,仿佛只是在问一问天气,或是晚上要吃什么。
谢情唇角牵起不置可否的笑意,懒洋洋的闭着眼睛,你说呢?
她听见衣服窸窸窣窣的声响,知道他要干什么,有点想躲开,却又懒得动弹,也懒得睁眼。果然不多时就被他的气息彻底拢住了,她听见他的呼吸滚烫的喷在耳侧,语气却冷酷又偏执:我知道你恨我,可我偏不能放开你。
我知道,我也是。她今天累得过了头,话都说得软绵绵地,倒颇有种心平气和的意味,我也知道我恨你,然而我也不敢离开你。
她的话,和她方才在健身室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恨意,像一只无形的手,把他们之间这一年多来温情脉脉的假象,一把撕开。
程拙砚脸色一沉,温和的笑意消失了,幽暗瞳孔深不见底,不敢?
谢情仍闭着眼,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像是无奈,又像是苦涩。夕阳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浓密的眼睫在眼下形成小扇一般的阴影,更衬得她皮肤白得刺眼。她长期锻炼得颇有成效,身材不再纤细瘦弱,反而有种充满了生命力的凹凸有致。
程拙砚看着她这个样子,心头涌起没来由的灼热,像是情欲又更像是焦躁和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