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免暗暗撇嘴,这奶奶还是个气性大的,竟以为自己没错,莫不是都成了少爷的不是了。不过这些念头他也只好在心里想想。再如何这也是他家奶奶,倘或自己面上有一两分不尊重轻视叫少爷发觉了,依着少爷的脾气,定没有自己好果子吃。洗笔对卢景程的脾性还是有些了解的,小事能容忍,却一定不能叫人触犯他丁点底线。驾车的汉子是个老手,又知道里面那位夫人怀有身孕,是以也是格外小心,马车四平八稳的。速度并不快,约走了有半个时辰,才到了青源书院。洗笔下了车,朝里头喊了一声。姜彤和喜儿以才出来了。一眼看过去的就是外围院,白色的墙,黑色的瓦。眼前这是个西南门。洗笔走在前面一点,一边侧身给姜彤介绍。青源书院极大,大小院落足有三百余间,纵横交错,姿态各异,大大小小的建筑房舍分布其中,交叉有序。期间又有假山怪石嶙峋,亭台楼阁。碑额诗联,比比皆是。洗笔领着贺云珍往这处来,自然不是正经学堂,学生们读书上课的地方。青源书院占地面积很大,洗笔进去的这处,应该算是书院附带的最外围的一个院子。乃是住舍。住舍旁另有一座院子,里头有个间歇阁,是用来接待外客人的。主要是学生亲属。这点算是很人性化,书院也并没有女子不能入内这种规矩。有许多外地的学习,亲人家属过来时,一般都会先安排在间歇阁,只要提前跟管理老师报备登记一下就行。显然,卢景程今日早晨已经把这事处理好了。所以姜彤能够进来没受到阻拦。洗笔道:“已经快要午时,少爷该下学了,奶奶且先在此稍作歇息,等上一等。”姜彤点头,也没说为难一个小童。如此,洗笔便先退下了。这间歇阁大大小小占了一块地方,里头景色还算过得去。外头还还有个开阔的八角亭,尖尖的角儿,格外好看。一方石桌,三个石凳。旁边栽种了几棵高大茂盛的树,也不知是什么品种,姜彤并不识得。只觉得树的位置实在讨巧不多。茂密的树枝干叶完全将小小八角亭笼在其中,晒不着炙热的日头,看上去凉爽又舒适。姜彤不耐在屋子里等,便提着裙角去八角亭那边坐。因太无聊,支着下巴想事情,出神。不一会儿,略觉困顿,却此处甚好,隐在阴影之下,又偶有微风吹来。姜彤双手捧着下巴,半眯着眼睛,微微打起了盹儿。她却不知,正有一男学生,经过间歇楼,正踏入月亮门口处,原是进来寻住舍管理老师,却不料正撞见,小凉亭中,美人娇憨打盹的一幕。顿觉眼睛一亮,眼里闪过些许经验。却这人名叫魏晔鸣,最是个风流浪荡的性子。姜彤哪里知道,她不过是打了个盹,却招来了别人的惦记。那魏晔鸣被亭中娇憨可人的美人勾起了几分心思,心头痒痒,心思一转,便也停住脚步,没急着过去。转头唤来书童,附耳嘱咐,让他去打听打听,看今日哪个学生有家属来探学。卢景程下了学,拒绝了同窗的邀约。刚从圣礼殿里出来,早在一旁候着的洗笔立马迎了上去。叫了一声:“少爷。”卢景程脚下不停,一边道:“少奶奶接过来了?”洗笔连忙点头,“已经来了,正安排在间歇阁呢,少爷现在要过去吗?”卢景程颔首,然后道:“嗯,我这里不用你,便自玩吧。”洗笔应是,知道这会儿正午该用中食了,少爷必是要带着少奶奶一起的。如此他就躬身行了个礼,等少爷离开后,自己才去后面伙房吃午食。卢景程径直去了间歇阁,进了园子,穿过月亮门,抬眼就发现正趴在亭子的石桌上打盹的姜彤。些许热风吹过,撩起她耳旁一缕发。脸蛋红扑扑的。卢景程放轻了脚步声走过去。在她身边站了会儿,半晌,伸手摸了摸姜彤的额头,脸颊,拂过她的唇瓣。姜彤脸上痒痒的,就恍恍惚惚就醒了过来。“你才来呢。”迷茫睁眼,她揉了揉,语带抱怨。卢景程便撩起衣袍,在旁的凳子上坐下,拉住了姜彤揉眼睛的手,然后抽出姜彤袖口里放着的手帕,给她抚了抚眼窝。姜彤困意也就渐渐没了。彻底醒神。“没休息好?”卢景程低声问。姜彤扯了扯他的衣服几下,没说话。休没休息好不知道,只是这夏日容易让人疲乏。大概也有怀孕因素吧,姜彤觉得。总觉得缺觉。“待会儿我带你去拜见下老师。”卢景程跟姜彤说:“昔日老师和岳父还有周夫子都是同窗,在一处读书好几年,你如今过来了,理应去拜会一番。”姜彤侧首看他,有点奇怪,道:“相公老师怎么知道我来了的?”卢景程嘴边带笑,揪了一下姜彤的鼻,解释,“我向老子告了半日假,老师询问因由,自然就知道了。”姜彤眨眨眼,哦了一声。卢景程挑眉,“珍儿还要休息一会儿吗?”姜彤摇摇头,说不用,又问:“这园子平时都没别人的吗?”卢景程回答说:“只去管理先生和执勤的人偶尔会过来。若是再有哪日有外人来,就暂歇在这里,看来今日却以后珍儿一个了。”姜彤四处望了望,就道:“那还挺好的。”然后不等人回答,又说:“你下午请假了啊?”对待神情淡然,略一点头。随后,卢景程牵起姜彤,侧首看着她,道:“老师家就在那边,我们便先过去。”姜彤站起来,又整理了下衣服,才跟着卢景程去了。卢景程的老师姓林,已经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体态清瘦,看上去非常有文人士大夫的气质。留着八字胡须,面相看上去比较严肃。不过其实人很不错,对着姜彤也算和颜悦色,询问家中父母如何,又感慨回想起当初和她父亲在一同读书的日子,如此不免多说了几句。姜彤年岁虽不大,但却稳得住,不管问到什么对能答如流,丝毫不怯懦,眼神清亮,神态坦然自得。这却是非常难得了,林夫子满意地点点头,道:“你是个好孩子,为人自当如此,虽是个女子,亦要自尊自信才是。”姜彤眉目间暗藏着别样神采,回答:“老师谬赞了。”见过面行过礼,林夫子便让自己夫人领着姜彤去逛逛园子。自己又留了卢景程的说话。“为师先前还恐你过早成亲影响学业,又或是未娶贤妻以后对你的仕途有所影响。”这番话对一般人来说已然是越了界,若不是卢景程是林夫子收在门下的学生,而学生几乎又相当于半子,林夫子也不会言及至此。像卢景程这样的,本身才学出众,但出生不好的寒门学子,将来在仕途上原就比有背景有地位的人艰难得多。而这样的人一般想要路走的顺畅些,一个方法就是寻找依靠外力的帮助,像是拜师,结亲这些都是惯用的方法。是以一般看着比较有潜力的学生,他们的亲事就显得至关重要。其实卢景程结的这门亲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的。就连能拜林夫子为师,都是和姜彤结亲带来的。只是后来林夫子对卢景程越来越喜爱,非常看好他,爱屋及乌,才怕委屈了他,又担心卢景程过早成亲会对他有所影响。但方才见了姜彤,见姜彤很是不错,便在卢景程面前赞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