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那个人也不是自己,更不会是魏总管。这个屋子里唯一剩下的男人,就是……他不禁飚出一身冷汗。这女人居然有这般能耐……余夜,他在漩涡般的自问自答中辗转无眠。次日,余妈妈如常来嫏嬛房中伺候早膳。嫏嬛似乎没有睡好,一直在打哈欠,对送上的早饭也不怎么感兴趣,直接拿到了纪莫邀案上,说:“替我吃了罢。”纪莫邀抬眉,“昨晚没睡好么?”“那么晚才回来,被你吵一吵,就再也睡不着了。”余妈妈在一旁替他们整理被褥,也不说话。只见她若有所思地搬弄一番,便抱起了最上面的席子和被褥,说:“我拿这些去洗,回头拿新的给你们。”纪莫邀问:“不是才换过吗?又要洗了?”嫏嬛红着脸小声解释道:“还不是因为月事未了吗?你又不是不晓得,还问东问西的。”纪莫邀听罢,肩膀一紧,十分不自在地答道:“我不问就是了,你不必说出来。”余妈妈在门外伫立片刻,愁眉紧锁。纪尤尊在书案上写信,魏总管进来添茶。“主人,这就是前日送来的舒山茶叶。我昨晚让郎君尝过,他也说好。”“他昨夜跟你喝茶?”纪尤尊停笔问道,语气中略带一丝妒意。“恰好说起郎君小时的事,一直聊到三更天呢,我劝了他好久才去睡。可能年轻人都是这样,越入夜越精神。我送走郎君时,还看到宁先生走过,似乎他也不能早睡。”纪尤尊听不得魏总管絮絮叨叨的家常话,好歹等到他停顿,便赶快把人支走。可前脚魏总管刚走,后脚余妈妈便弓着腰钻进来了。“主人……”她神色凝重,压着声音飘到纪尤尊身侧,“有个事情,我想不明白,就来跟你说。”纪尤尊只好将快消磨殆尽的耐性,勉强施舍到这个贼眉鼠眼的老太婆身上,面上满是不悦,“快说。”“温娘子昨夜有过房事。”纪尤尊两眼一亮,可转瞬又平静下来,“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他们两个自来之日便同室而寝,不过迟早的事罢了。”“可郎君没有和她……”余妈妈扭拧了一阵,捂着嘴像是不知道怎么说,“我见她床上有血污,就拿被褥去洗。郎君问为何要洗,温娘子却说是她的月事。可我记得娘子刚来时就有月事,都过了这些天了,怎么还没了结?我就在想,难不成,她想隐瞒血污的来历?”纪尤尊将举到一半的茶碗放下,思索片刻,突然问:“那姓宁的,现在何处?”“宁先生吗?一早说不舒服,现在还没起来呢。”纪尤尊一手重重按在茶碗盖上,摆摆手让余妈妈退下了。陷阱已布,只等猎物。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连环计一线机(上)纪莫邀往门外瞥了一眼,道:“刚才见他往宁孤生那里去了,想必余妈妈已经说了我们想让她说的话……”嫏嬛听罢,不由自主地握住他的手。纪莫邀合上眼,又睁开望向嫏嬛,“我知道我们要留那姓宁的性命,但你会不会更想看到他死……”嫏嬛瞳中闪过一丝不安,于是轻轻按住自己的胸口,自语道:“希望他死或许过分,但我也只想将恻隐之心留给配得起的人。”话毕,她又向对方投以一个不自信的眼神,“如果我一直这样想,会不会终有一天,失去我所有的人性?”纪莫邀笑笑,“我们相互提醒。”正说着,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郎君,祸事了!”魏总管敲了两下虚掩着的门,不等屋内应声,便撞了进来,“主人这是要杀了宁先生啊。你快去劝劝他!”“出什么事了?”纪莫邀明知故问,跟着魏总管往宁孤生的卧房走去。嫏嬛默默跟在后头。魏总管急得满头大汗,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不敢问,但主人都要气疯了!我无计可施之下,才来打搅郎君你……”“也罢,他旧时也是如此,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你应该记得。”魏总管不置可否,“现在郎君大了,说的话主人一定听?s?得进去。恐怕只有你能劝了。”三人来到目的地,还不曾踏进房门,就见纪尤尊阴沉沉地与他们擦肩而过。纪莫邀示意让魏总管留在门外,自己则和嫏嬛迈进宁孤生屋里,问:“还活着吧?”里面传来宁孤生压抑而卑微的声音——“不用理我……”纪莫邀停住脚步,不再往里走。“你没死就行,我不打扰你。”说完,便与嫏嬛一同离去。两人都留意到了屋里随处可见的斑驳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