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求悄然起身,择了一远些的位置坐下,自动避开此情此景。
“阿娘不饿,你们吃便是。”
“吃罢,”杜甫劝慰,“几日奔波,最辛苦的当是你才对。”
偃娘摇首,问:“你呢,你的脚伤如何?还作痛么?”
杜甫叹道:“多亏无求一路照顾,初时尚不能下地,稍牵扯即疼痛难忍,至今已能勉强行走,虽有痛感,亦可忍受。”
“无求……她真是个好孩子。”偃娘柔怅道。
杜甫称是。
两人回头循望,却发现某“好孩子”不知何时坐远了,离他们一截距离,正倚着墙根揪草。
“。。。。。。这一路我听人议论,说圣人弃了长安,带着宰相与贵妃连夜遁逃,不知是真是假?”偃娘又道。
杜甫眉宇难掩失望:“我亦有此耳闻,料应是真。”
“一国之君置社稷于不顾,弃子民于胡贼兵刃之下,无怪那胡儿能驰骋中原,杀我大唐子民。”
愤懑之下,纵偃娘一时有胆气责骂君王,也深陷一隅之地,为不见希望的明日愁苦,“子美,今后我们怎生是好?”
“为今之计,惟先往鄜州,那处距战火较远,当暂为安全。”
“孩子年幼,连日不停地赶路,大人亦吃不消,孩子如何能够承受。”偃娘最担心的仍是子女,“不过,若非宗文他们行走不快,也无法在此遇见你们,这样想来,亦非全然坏事。”
她笑了笑,苦中作乐。
这一语提醒了杜甫,是啊,大人尚无法整日行走,那么林无求……
她牵马走了整整四日,一路未歇,问她,便言不觉疲累。
杜甫一时心怀滞塞,好像自己忽略了极为重要的东西,转身找寻那道影子,见少女环抱双膝,裹一件灰扑扑的襦衣,蜷缩于墙角。
瘦弱纤细的身影与周遭人群分隔开,仿佛天地间一株摇摇欲折的孤草。
风尘碌碌的面容上,惟一双隽永深邃的瞳眸定定睁亮,眼里似有安静的火焰燃烧。
*
翌日,会合后的一家连同林无求继续踏上逃难之路。
更往北去,沿途多为山道,山野里荒凉萧疏,阒无人烟,惟有参差鸟吟伴随。白日尚且无碍,到了夜晚,山间传来一声接一声的狼嚎,宗武不明白那是甚么声音,询问母亲。
偃娘将他搂在怀里:“没甚么,睡罢。”
与杜甫相顾凝视,皆在对方眼底看见惧色。
林无求平生头一遭闻见狼嚎,裹紧衣裳蜷抱住身子,纵知自己不会有恙,亦毛骨悚然,内心发怵。
此后接连数日,雷雨时断时续,道路泥泞而湿滑,一行人互相牵扶,攀抓两旁树木前进,行得艰难万分。事先无雨具准备,衣衫湿透,贴在身上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