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异不便将话说得太明白,陈寻也知道他好意提醒自己:宿武尉府在蟒牙岭周遭发放的二十枚推荐试炼铁牌,都是通用的,鬼奚等蟒牙岭南山的大族必会中途设下埋伏,抢夺北山的这五面试炼铁牌。修炼一道,肉身强悍仅仅是一方面,神兵利器甚至种种异宝,更是争强致胜的关键。即使跟他一样,都是换血七层,资源丰足的鬼奚等大族子弟,不仅修练的玄功秘术要比他高深、更有体系,还另有玄甲神兵异宝在身,综合战力绝对不会在他之下。“那就靠机缘吧……”陈寻淡淡说道。葛异对陈寻颇有好感,但不觉得他现在陷入部族子弟的血腥争夺,就能有多大胜算,劝告他:“你坚持如此,那你最终若不能夺得一枚试炼铁牌,十三爷也不便再推荐你进沧澜学宫了啊?”“宗崖、宗凌、南溪与我都情同手足,我不能独善其身。”陈寻施礼道,“陈寻多谢苏将军、葛将军的厚爱。”告辞葛异出来,陈寻他们就在天马湖寨城里,找了一处空地,搭起兽皮帐篷,凑合着过了一夜。将计就计翌日,蟒牙岭北麓四十二家部族,都派子弟到天马湖南岸的寨城聚集,准备参加仅五个推荐名额的血腥争夺。陈寻与宗崖、宗凌、南溪四人代表乌蟒部,人数要算极少。上回与黑山部联合围困乌蟒的山侗部,这次派出十八岁以下的部族子弟,多达三十人,几乎是将年轻一代的精英悉数派出,就为获得一个推荐名额能进沧澜学宫。在之前,陈寻一定会认为山侗部此举是疯狂的,但在经历苦冬之后,他又能多少能理解山侗部的疯狂。寒潮来袭,生存在湖泽荒原甚至更北面的荒兽大举南下,蟒牙岭深处的蛮荒异兽也躁动不休,近三分之一的部族遭受灭顶之灾,残存的四十二家部族也无不损失惨重。这就有足够的动力,令各部族疯狂的去追逐更强的实力。一切都是为了生存。校场上的泥地,给聚集的上千部族子弟踏得稀烂,年岁都跟宗崖差不多大小,相当一部分人都稚气未露。陈寻看着这一切,心里想: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有多少人能活下来,也不知道他们自己能不能活着进入沧澜城。他这一刻,心里对苏氏充满厌恨:就算最终能有五人侥幸夺得试炼铁牌,进入沧澜学宫修习高深玄功,就算最终会有一些人能侥幸活下来,但站在这里上千名北山部族子弟,注定会相互残杀、血流成河,北山部族年轻一代的潜力实际会大量的被消耗,彼此间的仇恨也只会加倍深化下去。“陈寻、陈寻……”远远听有人喊,陈寻见是古剑锋与几名黑山部少年往这边找过来。因为开始就会有一枚试炼铁牌交到他们手里,陈寻也是跟宗崖、宗凌、南溪三人很低调的藏在人群中,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这会儿见古剑锋找过来,陈寻招手让他过来,问道:“怎么,黑山部想通了,不怕我坑你们?”古剑锋脸本来就长得黢黑粗犷,听陈寻这么问,莫名的脸红了一下,拉他到一旁,压着声音说道:“我阿爸昨天夜里,跟族人争论了半宵,谁都说服不了谁。最后决定,黑山部的人马在正式上路后,会分成两拔。我带一拨人跟你们一起走,成不成?”陈寻瞅着古剑锋透着心虚的脸,心里一笑,没想到黑山部还是将他当成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好欺骗,这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计谋,在地球上早被古人玩腻味了,还拿到他跟前来显摆。就算看透黑山部的用意,陈寻心里也难生气愤,猜测黑山部此时已分成两派,古护让古剑锋跟着他们同行,与其说是希望他们当诱饵,而从另一角度来说,古护或许对他们这一行人寄托更大的期待。陈寻也无意说破,说道:“好吧,我跟阿公说去;等正式启程后,我们就在黑岩峰山脚下汇合,再一起南下。”※※※“不行,叫他族误以为两枚试炼铁牌都在你们手里,一路上都会疯狂的攻击你们。”南獠听陈寻竟想古剑锋跟他们抱团南下,反对道,“黑山部打的好算盘,想利用我们当诱饵,保住他们手里的那枚试炼铁牌……”“真正的危险还是在出了蟒牙岭,进入沧澜荒原之后。”陈寻说道,“鬼奚等大族设下埋击圈,可不会管我们手里是一枚试炼铁牌还是两枚试炼铁牌……”“阿寻说的不错。”巫公宗图皱起眉头,说道,“鬼奚等族,要争取更多的名额,又不知道试炼铁牌到底藏在谁的身上,怕会截杀所有进入沧澜荒原的北山子弟;真正的凶险还在进入沧澜荒原之后。”南獠心知乌蟒有没有一线机会,南溪他们能不能安然进入沧澜城,都寄托在陈寻的身上,他见陈寻心里有主意且主意坚定,也稍感安心,点头认可他的建议:“古剑锋那小兔崽子,途中要是敢使坏,你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巫公宗图说道:“经过此事,古护、古辰可能就不在一条心上了……”陈寻点点头,知道阿公说得在理,见南獠同意他的决定,松一口气,心想古剑锋这时都没勇气看他的眼睛,正内疚着呢,古护为黑山部一族利益,可能会有反复,但不需太担心古剑锋什么。而古剑锋的实力要比宗崖、宗凌他们强出一大截,途中若是遇险,他绝对是能依赖的伙伴。说好这事,陈寻刚要跟阿公宗图、南獠他们分开,继续隐身到人群中去,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惊悸,转头却见远处的塔楼之上,鬼奚渠帅楼离那双妖邪的眼睛正盯着这边,叫他心头滋生寒意。陈寻暗感晦气,他不担心楼离有可能中途对他们暗下毒手,但楼离多半会通知鬼奚部的子弟在半道盯上他们,这个也够叫人头痛的。※※※“渠帅,你在看什么?”楼礁爬上塔楼,见渠帅楼离眼睛盯着校场前的人群,秀黛入鬃的长眉微微蹙着,似乎在想什么心思,出声问道。楼离邪异的眼神这才从陈寻的身上收回,但心里依旧琢磨着事儿,不知道那少年刚才的抬头,是无意间看过来,还是生心警觉。要是后者,灵识也未尝太惊人了。虽说晋入换血七层,蛮魂会滋生灵识,但一个普通蛮武没有修练灵识,想要心生警觉的感应到还胎境强者远在二三百米之外的窥视,灵识要敏锐到何等的程度?楼离微微蹙着眉头,他原以为此时能进沧澜学宫的部族子弟,他们鬼奚的楼适夷无人能及,但看到两次都出现在宗图身边的这个少年,他就有所怀疑,适夷还能独占鳌头?要是这少年成功进入沧澜城,适夷以后在沧澜学宫多一名竞争者不说,真要叫乌蟒有新的还胎境强者问世,绝非鬼奚之福。“你看到那少年没有?”陈寻身高这两年倒没有怎么长,真要匹配他仅十三四岁的稚脸,也绝对不能算矮,但跟身如巨人的宗崖站在一起,就显得相当瘦弱。楼礁循着渠帅楼离的手指居高望去,一眼就看见人群之中的陈寻,说道:“怎么了?”“你速骑鳞马去见适夷,告诉他此子相貌,要他小心应付;有机会一定要除掉,不要叫此子有机会进入沧澜。”楼离说道。“适夷两年就伐毛洗髓,晋入蛮武八重,又有金刚玄符,何慎此子?”楼礁不解的问道,他瞅那个乌蟒少年,仅十三四岁,修为能晋换血七层,确实不俗,但也绝不可能是楼适夷他们的对手,不明白渠帅楼离为何如此警慎。楼离不悦的瞅了楼礁一眼;楼礁自知多言了,吓得一身冷汗,忙告罪下了塔楼,牵出鳞马,找了一个借口,就纵蹄往南骑去。东麓山岭,虽然绝大多数都是千米高矮的山岭,但谷深岭险,无路可循,在此山中非鳞马不能日行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