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话,江遗雪心口一震,立刻忍不住地往前走了一步,可一旁的殷上脸色丝毫未变,仍旧冷冷地看向沈越西。要冷静……江遗雪藏在衣袖下的手轻轻颤抖,蜷起指节勉力克制自己,满含冷意地死盯着他。然沈越西并未察觉,继续对着他说:“我、我也是一样,只不过我没你那么命好,能有人救我逃出生天……湛卢博丝毫不顾念旧情,竟直接朝序戎挥兵,我费尽全力才得以活下来,流落到此,如今只不过向你寻求一点生机,以后我一定隐姓埋名!绝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见二人还是不语,沈越西有些崩溃,在原地懵了片刻,突然朝江遗雪爬过来,边爬边说:“江遗雪!江遗雪!你说!那日摸你的根本不是我!都是湛卢博!打你的也是他……他还撕你衣服,让我们——呃!”就在他即将抓住江遗雪衣摆的前一刻,一旁的殷上突然动身,朝他一脚踢过来,她丝毫未留余力,沈越西没有防备,被一脚踢开,狠狠地撞在屋内的柱子上,孱弱的身子剧痛,被迫发出一声惨痛的哀鸣。他心下战栗,不敢再说话,只胆战心惊地看着殷上,开始觉得自己来找她是个极其错误的决定。殷上眉目疏冷,缓步走上来蹲在他身前,继续问:“除了你和湛卢博还有谁?每一个人都说。”沈越西咽下喉中的血腥味,嘶哑着开口道:“你、你先答应我的条件……”闻言,殷上笑了笑,朝门边的林泊玉看了一眼——下一刻沈越西便听到身后令人胆颤的拔刃之声,一柄寒剑从后方贴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沈越西毛骨悚然,看着眼前锋锐的剑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不要钱了……我都告诉你,别杀我……别杀我!”殷上道:“你也看见了,你并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说吧,还有谁?”沈越西死死地盯着剑尖,不肯说话。殷上又看了林泊玉一眼,示意她将剑刃移开,感觉到脖颈处令人汗毛倒竖的冰凉消失,沈越西才说:“我……我两个侍从,已经死了,还、还有湛卢博身边两个人,一个叫余沛的,一个叫、叫赵素义。”“很好,”她满意地点点头,说:“谁上手了?”他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惊怖交加地看着她,嘴唇蠕动。殷上轻轻蹙眉,伸手拔出了腰间的匕首,语气不容置喙地又问了一遍:“我说,谁上手了?”沈越西被她眼里的寒意所震慑,忙道:“都!都上手了……但只是隔着衣服!我并未——”兵械进入血肉的扑哧声响起,沈越西蓦然瞪大了眼睛,颤抖着看向胸前贯穿的冷剑,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身后持剑的林泊玉,又回头看向殷上:“你……你……”他说不出来话,声音嘶哑地哀鸣,死死地瞪着她,不住地往后爬,血液流到地上,拖出模糊的血迹。殷上并未急着追,慢条斯理的踩上他的鲜血,一步步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佝偻着爬行。她脚步几乎无声,可沈越西知道这是濒死的前奏,迫切地咬牙往前爬,直到爬到紧闭的门窗前,他才浑身发抖地转过身来,声音嘶哑地求饶。殷上佯装未闻,见他退无可退,只歪头笑了笑,转瞬手起刀落,彻底了结了他。木门轻摇,沈越西声音骤断,身子软下去,双手正捂住脖子死不瞑目地盯着她。可她脸色却丝毫未变,随手扔下匕首,冷声道:“拖下去,脏了我的眼睛。”林泊玉应是,走上前来,单手将他扯起,打开门,快步拖了下去。直到地上的血迹逐渐凝固,殷上才似乎想起屋内还有一个人似的,转过身来,走向一直一言未发的江遗雪,伸手扯下他头上的布巾,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二人沉默对视,屋内一片滞涩的沉寂。几息过后,江遗雪骤然上前一步,倾身把她抱进怀里,脸埋在她肩膀上轻蹭,声音微涩,说:“我害怕。”殷上没动,也没回抱他,只问:“怕什么?”江遗雪说:“我想到那天晚上……如果你没来,我、我……”沈越西所叙,只不过想尽量摘干净他自己,然却破绽百出——当时只有他侍从知晓此事,告诉了他,若他真对江遗雪没有不轨之心,何必告诉湛卢博,只不过自己有这个心没这个胆,想让湛卢博来当这个出头鸟,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依附他的可怜之人。若是那晚殷上没有来,他会遭遇什么,又会被谁带走,现在站在哪里,要面对什么人……又或许,今时今日已经死了。他语气里满是后怕,用力地抱紧她。闻言,殷上动了动,伸手覆在他后背以示安抚,慢声说:“别怕,我会为你报仇,欺负你的那些人,我会一个、一个地杀干净。”她一个字说得比一个字慢,声音是带着杀意的冷冽。江遗雪却不怕她,听了此话,还露出一个温软的笑容,含混地嗯了一声,侧脸亲在她的脖颈上,慢慢地啄吻上来。然而正当要亲到她的嘴唇之时,她却突然伸手,锢住了他的脸。江遗雪绀青色的眸子里透出一丝不明,哑声问:“怎么了?亲亲我……”可话未说完,却被殷上毫不留情地打断:“你何时与周垣有来往的?”她语气平静,似乎并不是发难,然江遗雪却转瞬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浑身发凉,伸手覆上她锢着自己的手,急切道:“我没有!”他见她依旧表情漠然,委屈道:“我真的没跟她说过几句话!是!是有一日,她来寻我,说要我跟她走,但我都拒绝了!就是你说要带我走的那一日,你记得的!”由他提醒,殷上也想起了旧事,可还是面无表情地问:“她与你说什么了?”江遗雪胸中一片酸涩,有些可怜地说:“你别这么和我说话……”她不应,只皱着眉头看着他,好半晌,江遗雪才闷闷地说:“她说,她知道我自小在东沛过得不好,母亲是伶妓,父亲不舍其他儿女才想起我,才为我安上三王卿的名头送去定周,说若是我不愿再回那虎狼之地,她愿意带我走……还说……”他想起了什么,止住话头,脸色变了变。然殷上却沉声道:“继续说。”江遗雪看了她一眼,说:“我说了你别生气。”殷上不语,眼里都是冷意。江遗雪咬了咬牙,道:“她让我跟她回汀悉,说要向我父亲求娶,或许不是正君之位,但也定能保我无虞。”言罢,他又为自己否认,道:“就这些了,殷上,而且我也拒绝了,没想到她却想出这种办法……”他眼里流露出惧意,眉头微蹙,泫然地看着她。周垣。殷上把这个名字从记忆深处翻出来,思绪沉沉。她属实是没想到周垣竟也喜欢江遗雪。……不过,谁又比谁高洁呢。周垣嘴上说着要娶他,护他无虞,但当江遗雪拒绝了她,她却暗地里想强行把江遗雪带走。其实如若当时江遗雪也拒绝了她,她应该也会这么干,只是周垣这计划错漏太多,差点让湛卢博和沈越西对他干出不轨之事。废物。好半晌,殷上才缓缓地松开了锢住江遗雪的手,只是眼神仍晦暗不明。江遗雪立刻伸手握住她,急切地说:“你别生我气……殷上,我真的未和她说几句话,直接便拒绝了,我一直都只喜欢你,只愿意跟你走,你知道的、你知道的……唔!”殷上没再让他说下去,倾身上来把他的唇舌堵的严严实实,江遗雪一直绷着的心弦骤然松懈下来,无比乖顺地启开牙关与她相缠。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殷上总算露出了一个笑容,摸了摸他红肿的双唇,道:“我自然相信你,只不过若你有一日真的背叛我,与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