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纤碧大吃一惊。不过想想也不是很稀奇,李德禄恰是这个时代里惯出来的最无法无天可恨的男人,又是喝醉了酒,什么事干不出来?因沉默了一会儿,方叹气道:“所以她们才跑了出来?难怪呢,昨天晚上轻怜也和我说。在大街上看见了她,想必就是回去后的事情吧。”“可不是?香桐香药说白采芝把李德禄打昏了,这才得以跑出来。如今她们两个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说那女人又不要她们了,自己都养不活,哪里还能养活她们?这自然就是胡扯的了。真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儿,就是把她俩卖了。也断断不会撵回来,不过太太也没戳穿她们,太太又厌恶她们的为人,就把身契还了她们,让她们去外面自谋生路了。”宁纤碧点点头道:“大伯娘这事情处理的也对,不然的话,收容了她们。谁知道日后还能生出什么事来?只是这事儿老太君知不知道?”宁纤语摇头道:“哪里敢告诉她老人家,怎么说姑……那女人也是她的亲生女儿。如今落到这么个境地,就说了,老太君心里哪有不酸楚的?到那时怎么办?接回来吧,都已经驱逐出族谱的人,何况爹爹二叔三叔和太太们当日真是被她们母女俩伤透了心,你是不知道,这大半年来去一些勋贵家赴宴,但凡遇到了,那个得志猖狂就别提了,太太们几次都下不来台,只是气也没办法,那会儿哪有人敢惹李家?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下好了,李家倒了,不知道多少人心里拍手称快呢。”宁纤碧点点头,郑重道:“恰是这个话,她们两个和咱们府里已经没关系了,可是祖母心里听见这样事,总要牵挂的,老人家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别再添了病。”宁纤语道:“我们也是这么说,所以已经嘱咐过家下人了,任何人不能在老太太面前透信儿,让莺歌清歌她们也看着呢。我爹说了,这一回,说什么不能再让她们进门,养了两只狼十几年,结果被反咬一口,若还不吸取教训,看见她们可怜就去救,也许将来就能让她们谋害了性命去。”宁纤碧淡淡笑道:“大伯父倒真是看的明白,姑……那女人也就罢了,白采芝我是最清楚不过的,真逼急了,她确实可以要人命的。”宁纤语冷笑道:“只是如今,她落魄至此,纵有千般手段,也别想着在咱们身上下功夫了。妹妹你不知道,我每每想起她此时下场,都觉着身上冷汗一阵一阵的,当日若不是抽身的早,是不是如今这挨打受气的便是我了?那个禽兽不如的暴躁起来,借着酒劲儿,只怕早勒死我了呢。”“姐姐错了。”却见宁纤碧摇头笑道:“若是姐姐没离开李家,到今日,只怕那李德禄早逼着你把铺盖搬到候府去住了呢,像他那样的男人,半点儿出息也没有,又让富贵日子熏软了骨头,指望着他能有什么骨气么?”宁纤语想了想,点头道:“倒是你说的不错,这正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姐妹两个又闲话了几句,忽然外面报说爷回来了,姐妹两个便都诧异站起身,须臾见沈千山挑帘子走了进来,看见宁纤语,便施礼道:“三姐姐来了,快请坐,府里老太君身体如何?大伯娘她们身子还好吗?”因问了几句关心之语,宁纤语一一含笑作答,又看着宁纤碧道:“世子爷一直都是傲气的,没想到如今竟也这样和气了。”宁纤碧笑道:“一个是因为见到三姐姐,经过了去年这一遭事儿,如今又有宣哥儿和五姑娘的事情,咱们两家更厚密,他也是真正把宁家人当亲戚待。二来在宗人府里圈了一年,凭他什么棱角,总算磨得圆滑了些,会做人了呗。”话音落,却听沈千山笑道:“这话说的,真是让人怎么回答呢?好像我从前就没把你们家人当亲戚待似的。”宁纤语笑道:“若说从前没把宁家人当亲戚待,这或许是冤枉你,不过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大从前那会儿,你见了我们几个姐妹是从不理睬的,眼睛只盯在六妹妹身上,到底后来让你得手了,不过我六妹妹也到底没负了你那一番苦心,你家这样的情况下,她也帮你撑起来了。”沈千山笑道:“三姐姐还说呢,回来我不知谢了多少遍,如今可是要我当着您的面儿再谢一遍?”话音落,却听宁纤碧道:“行了,别打岔儿,今儿怎么回来了?我以为你还在京郊。”沈千山道:“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明天就要赶回去,各地驻军都安顿好了,我趁着这半日功夫回来看看你和孩子。”宁纤语知道她们夫妻相聚不容易,而且沈千山怕是很快就又要出征,因此便要告辞离去,沈千山和宁纤碧都留她吃了饭再走,她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着,如今却不肯了,因到底说了几句话后离开,和大长公主告辞后,又在院中遇见了沈璧珍,便打趣笑道:“等着喝你们的喜酒等的眼睛都要蓝了,到底什么时候儿能喝上啊?”沈璧珍红着脸低头道:“这我哪里知道?左右都是爹爹和那边商量着办。姐姐若想知道,就去问问你三叔呗……”不等说完,便听宁纤语笑道:“好啊!这哪里是让我去问,分明是要我去帮你刺探情报吧?好个丫头,打的如意算盘倒是巴拉巴拉响,既如此,我还偏等下去,看咱们两个谁着急。”沈璧珍被她戳破心思,气得跺脚要来追,宁纤语便嘻嘻笑着走了。只余五姑娘在这里满面怅惘的目送她,心想自己也很着急啊,可是爹爹说宁伯伯如今正忙着呢,连二叔也不得闲儿,这婚事看来又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了。不过转念一想,已经订了亲,如今都是大局已定,想来再不会有什么太大变故,自己倒是趁着还没嫁之前,在祖母和父母面前好好尽尽孝吧。且说宁纤语,离开了亲王府后,便坐马车回伯爵府,如今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她再也不敢在车上睡觉了,也轻易不敢在城里逛,所以马车辘辘前行,很快便到了前门大街上。却听前面一阵嘈杂声音,马车也慢慢停了下来,宁纤语便皱着眉头把身子探出车帘外,问车夫道:“怎么回事儿?怎么不走……”不等说完,忽见眼前情景,竟是人山人海的,于是剩下的话便都尽数吞回了肚子里。车夫却是尽责回答道:“前面人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知生了什么事,老奴过去看看。”宁纤语点点头道:“去吧,若是打架斗殴的,能吓唬几句,让他们散了最好,若是有人急病,就把人带到马车上来,拉着他去医馆。”车夫答应着下去了,这里宁纤语留心听人群嘈杂议论声,但只是嗡嗡一片,不走近根本什么都听不到。因放下车帘坐回车里,旁边晓霞便好奇道:“这可是在前门大街上,什么时候儿有过这样事情?五城兵马司的人是不是快到了?”路遇(下)宁纤语冷笑道:“那些人从来都是最慢腾腾的,只怕不等他们来,这里的事儿早完了。”话音未落,忽然就听一个大叫着的声音道:“在哪儿呢?宁家的马车在哪儿呢?哈哈哈……被我找到了吧?我看你还往哪里藏?”这个声音当真是刻骨铭心,一刻也不能忘记,别说宁纤语面上顿时苍白起来,就是晓霞香柏,也都惊叫出声,却又连忙捂住了嘴巴。不到片刻功夫,只听声音已到近前,接着马车便摇晃起来,似乎是有人在向上攀爬,车夫的声音也随即响起道:“你放开,给我放开,你和我们宁家都没有关系了,你……你再敢往里爬,我就告官,让开……”下一刻,马车帘子被猛一把掀开,一张胡子拉碴头发散乱眼睛通红的脸忽地探了进来,不是李德禄还会有谁?在看清里面的人后,他明显就愣住了。宁纤语不动声色的向后面坐了坐,却听车外车夫急得大声叫道:“你也看清了,里面并没有你妻子,那白姑娘和我们宁家早就没有关系了,还不给我下来呢。”“胡说……”却见李德禄扭头冲车夫怒吼了一声,接着身子一动,大概是把车夫给踹了下去,然后他转回头得意道:“谁说里面的不是我媳妇儿?这媳妇儿正经是比那心如蛇蝎的女人还要名正言顺呢。娘子,是我啊,是为夫我啊。你……你不认识我了吗?”宁纤语冷冷看着他,拳头都握的泛白了关节,咬牙道:“无耻之徒,谁是你的娘子?难道你要我把和离书拿给你看看?”李德禄一愣,接着便又涎着脸笑道:“娘子,从前是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您万万要大人大量原谅了我,俗语说。一夜夫妻百夜恩啊,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就撒手不管了是不是?”一面说着,就要往里爬,只吓得晓霞和香柏都尖叫起来,哪里肯让他近了宁纤语的身子。忙过来拼命推他出去,然而两个丫头到底是女人,哪有李德禄这身蛮横力气,到底被他一手一个甩了出去,接着他抓住宁纤语的手便嚷道:“娘子,难道你眼看为夫落到这步田地。还要落井下石吗?你可不能这样丢下我不管啊,娘子。从前都是我的错儿,我知错了还不行吗?俗语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娘子你就给我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