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月色,也同一时间也照在了临梓城。但不同的是,城内外数十万的火把光芒,将这轻柔圣洁的月光遮蔽地了无踪迹。
此时的临梓城,战火已经燃了五天。
五天前的那个夜晚,乌其恩带人去帮王老夫子搬运秋粮,当最后一车粮食进城后,斥候的军报便分别送到了静王康世华,与武威军云骧将军的手中。
北狄左贤王乞颜塔里台的左路大军,距离临梓城已经不足四十里。后军粮草营寨驻扎于龙脊山脉分支的丹朱岭,前军继续前行,应该不出两日便会抵达临梓城下。
行军速度之快与超出预估的兵力,着实让临梓的将领们有些吃惊。几天前,静王康世华便与各路将领见了面,商谈了几次。因为并州军的骁骑将军温之同一直身体有恙,所以只派了参将过来。
对于并州军,康世华真是有些恼怒,但也是无可奈何。并州军不属北境云州辖制,原本是要听从武威军调令的,但在与武威军云骧将军郑习凛的言谈中,康世华又感觉到云骧将军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虽然自己也是皇子又是静王,但康世华知道,并州军与其领军的温之同是太子康世宸所辖制的,尤其是骁骑将军温之同更是出自太子府。虽说是朝廷要求并州军战时要听命北境军的调遣,但能否调遣的动还要看太子与兵部的意思。自己只是领的云州制一职,论起来还真的没有那么大的权力,这也是他无可奈何之处。
至于云骧将军郑习凛,似乎也是对并州军有所不满。但看样子他也没有办法,即便是太子的外祖父,在身为储君的太子面前也终究是君臣有别的。
临梓城是座大城,有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几日来,城里的军士们一直都在忙碌,骑马的军卒与载运物料的牛车在城中往来穿梭,各种守城物资不停地向四门处的城墙上运送。
见此情景,城中留下来的百姓不免更是紧张,进出来往间脸上多是惶恐之色。
城北市井巷的“别坊”里,唐婉珒正在细心地收拾药架抽屉里的药材,她要将这些药材分类地装包起来。从城里的情形以及听来的传闻来看,她估计北狄的军队不过几日就会打过来了。想必到那时,守城的军士一定会有人受伤流血,自己尚懂得医术或许还是能出些力的。
小丫鬟云裳在旁边桌子上打着包问道:“小姐,这白芨和卷柏都是止血的,要放到一起吗?”
少女正将抽屉里的药材拿出来递给身旁的云雯,闻声回道:“不要放到一起,卷柏不仅止血,还有化瘀的功效,白芨化瘀便是差些,分开包吧。”
此时的唐婉珒已是忙了一个上午,光洁的额头上有了些许汗水,白皙如玉的脸上泛着晕红。她抬手拭了一下额头,碰到了刘海,粘在秀发上的一粒药尘迷了眼睛。
唐婉珒赶忙闭上眼,又使劲地眨了几下,微翘的长睫毛上下跳动着。一双明眸或是被药尘磨得厉害,眼中竟有了少许水气,开阖之间更显得眉眼盈盈。许是自己也有些气恼,使小性子般地瘪了瘪嘴,鹅蛋脸上便现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尤是精巧美丽。白细布的深衣并没有遮挡住她那苗条的身形,倒更衬出了一份清雅秀丽来。m。sbooktxt。
桌子旁的云裳看出了少女的不适,紧声问道:“小姐,怎么了?”。
“没事,迷了眼,好多了,休息一会儿吧。”唐婉珒又眨了几下眼,感觉好了许多,便招呼着云雯一同坐在了木桌旁。
云裳见自家小姐没有什么事情,便将桌上包好的药材捧到了旁边的柜子上,顺手打了盆清水走了回来。三人洗罢手,便围坐在了木桌旁。
小丫鬟双臂撑在桌面上,用细如葱白的小手托着自己白嫩的脸蛋儿,一双乌黑的眼睛灵透地望着身边的小姐说道:“小姐,我听巷口的刘婶子说,二牛哥到北门城墙上去了。”
唐婉珒拿起桌上的壶倒了一杯水,轻轻地抿了一口回道:“是呀,二牛哥是辅军,这个时候是要参与守城的。”
辅军是北境云州特有的,自徐清砚接管北境云州军务后,便协同静王康世华办了这件事情。云州境内的每族每户都要挑选身强体壮的年轻男子,送到当属军营中进行受训操练,其操练的强度与正常军伍士卒一样。不过这些人只是每天在一定时间里受训,并不驻于营中。由于如此,不仅强健了身子还习得了武艺,况且还给与一定的钱粮,所以云州境内的百姓也都很支持。
另外,云州府每年还会从这些人中选出优秀的,填补到骑兵或青甲步兵中。那代表身份的盔甲,是这些受训辅兵一直所向往的,能够成为云州府兵,也是这些青壮男子们的殊荣。因此在受训过程中更是苦练拼杀本领,久而久之辅兵也有了很强的搏杀能力。
唐婉珒知道临梓城里也有大量的辅军,这些人都有着与北境云州军一样的勇气和搏杀技巧。唯有不足的便是沙场经验了,有时候在两军对敌上,经验常常会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想到这些不禁让少女她忆起了自己的父亲和哥哥,虽然那时自己还小,但她知道父亲和哥哥是久经战阵的,就如现在临梓城里的将军们一样都是有大本事的,可为什么会那样呢?这件事情唐婉珒有时不太愿意去想,因为每想一次便会多一分仇恨,而这仇恨又会像块巨石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深秋的凉风透过缝隙钻了进来,唐婉珒站起身走到了窗户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去,仿佛吐出了心中积压已久的苦闷。
便在这时,屋外的城中响起了急促地钟鸣声。
四天前,当秋日的骄阳如约地挂在天穹的正中时,静王康世华站在了临梓北城的城楼上。
望着城前不足十里处那黑压压一片的北狄军,他不由地心中一寒,就连放在城墙上的右手都紧紧地握了起来。
康世华承认自己不是个统兵之人,也与徐清砚笑谈过此事。因为他清楚地了解,自己并没有统兵之人所具备的果断与决绝,自己的心太柔了,这是一个将军所不应该有的。但是无论平素多柔软地心,此时也必须要强硬起来。
康世华望着身侧的雅若小声地问道:“怕吗?”
一身赤红盔甲的雅若,正望着城下连绵数里的北狄军。秀目中透着坚毅和冷酷,牙齿咬着嘴唇让自然上翘的嘴角没有了往日的弧度。
听到静王康世华问话,雅若转过头来,抿了抿嘴笑着说道:“不怕,在你身边我就不害怕。”
康世华笑了笑,只不过笑容有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