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半,秦徵的手机响了。此时他已经把自己折腾得濒临缺氧,趴在没有铺床单的棉絮上,像条沙砾中被晒干的咸鱼。
&ldo;李波先生,你好,我是关总的助理。&rdo;
秦徵对&ldo;助理&rdo;这个名词没有任何好感,对方谨小慎微的态度虽然和原先那个江助理天壤之别,却也跟行业精英相去甚远。
这边&ldo;嗯&rdo;了声,没说话,助理尴尬的笑了笑,直接道明来意,&ldo;是这样的,我是背着关总给您打电话,有些事儿我不知道该找谁商量……我琢磨着,也就能跟您说说。&rdo;
背景音听起来是机场,关昱礼要耍什么猫腻儿,没必要让一个助理插手,他嗯道:&ldo;你说。&rdo;
那边吁了口气,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开了。
&ldo;关总的车您知道吧?刹车片失灵,这不是第一次了,哎,之前有两次,一次是我去4s店帮着提车,人经理叫我留个心,&lso;你们老板这车开的有点儿悬&rso;。&rdo;
秦徵心里嘎登一跳,却没插话,安静的听着助理往下说。
&ldo;人经理这么一说,我就感觉老板有点不对劲,这段时间总是小伤不断,不是胳膊肘拧了,就是脚脖子伤了……您想想,老板万一出了个什么事儿,那我可不就惨了?&rdo;
&ldo;后来呢?&rdo;秦徵问。
助理叹了口长气,&ldo;有一回我跟着他,看他到底在干嘛,他把车开到废弃的公交总站,那儿有个路面水泥地槽,您见过么?&rdo;
秦徵学的是小车保养,虽然没接触过地槽,但还是听师傅讲过,主要是方便维修人员检查大型车辆的底盘,水泥建造的两条斜坡上去,停车的石墩高度大约一米五。
石墩!?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
&ldo;可把我给吓傻了!&rdo;助理感叹道:&ldo;他就在那儿对着俩石墩练急刹,倒车、冲刺、急刹、再倒车……&rdo;
秦徵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手心。
他耳道中似乎有阵阵嗡鸣,助理并不生动的描绘,却能让每一副画面自动自发组成动图,在眼前重复罔替。
&ldo;我当时整个人是懵的,后来回过神才想起关总失忆的那场事故,其实吧,我跟着他这么长时间,你们之间的事多少有些了解,我这么说您不介意吧?&rdo;
秦徵已经没法思考,本能的应了一声。
助理像是得到了授意,直言不讳的说道:&ldo;我不知道关总是怎么想的,人家医生都说了,逆行性失忆有很大的恢复可能,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可关总这‐‐他这不是拿性命开玩笑么?他万一有个好歹,关氏就完了,我们作为员工的,也不想看到老板出什么事,李先生,您能劝劝么?这事我不敢跟大关先生说,到底我服务的是关总……&rdo;
那边一顿,捂着电话喊了声,&ldo;诶!来了。&rdo;随即低声说:&ldo;要登机了,李先生,拜托你了,我这就挂了。&rdo;
挂断的忙音响了几十秒,秦徵才猛然回神。
他听到自己紊乱的呼吸声搅动一室静谧,体内焦灼的热度让吸入鼻腔的沁凉空气轻易达到沸点,他整个人都是乱的,跟密封的容器中沸腾的水一样。
&ldo;叮叮叮!&rdo;
来电音吓得他一跳,屏幕上显示‐‐李涛。
&ldo;哥!&rdo;李涛的声音高扬,一个人能创造出锣鼓喧天的效果,&ldo;我回来啦!!高不高兴啊!!!&rdo;
这真是一个跌宕起伏的新年。
飞机上
关昱礼登机坐定,看了看手表,两小时落地就过12点了。
坐在他后面的助理凑过来说:&ldo;关总,你可以休息一下。&rdo;
&ldo;不用。&rdo;他睡不着。
既兴奋又忐忑,悬在半空的心跟着飞机脱离地面,更是激越得恨不得破出天际。
他表白了!
跟个羞涩扭捏的小姑娘一样,说完掩面遁逃,还在心上人的枕头下留下一个定情信物,那段肉麻的情话,完全不能回想,否则老脸挂不住。
其实说再多,远远不及&ldo;我爱你&rdo;三个字实在,然而他却知道自己没这个资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