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里头带着愠意的叫斥在衙差们的手还没触碰到马车时落了出来,显然是惊魂甫定,帘子一动,有个面色惊惶的小丫鬟搀着一位小妇人缓缓走下马车。
“程、程夫人……”众人一瞧心头忌惮的频频往后退却半步,这位看起来娇俏的妇人不是别人,正是都御史程有则大人的女儿,程敏,也就是家那位数典忘祖的少爷,程仲棋的夫人。
“是何人拦我的路?”程敏的眼睛不大,小小的在眼尾有些吊起,整张脸上没有笑意的时候略显刻薄,尤其是此刻带着愠怒和方才马车冲撞颠簸的惶惶神色,她正在气头上。
这位程小姐养在深闺多年,与程仲棋的婚后鹣鲽情深自然同仇敌忾,她一眼就瞧见了以蘅,不自觉就讪笑冷嘲挺起了身子,众人这才觉,她的腹部微微隆起已经身怀六甲:“原来是家的野丫头,”她目光斜睨到马车轮下碾碎的长枪,后槽牙轻咬,“以蘅,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如何向都御史大人交代?”
她有孕在身,方才的马车若是翻了倒了倾塌了,别说以蘅,那就是站在这里的所有目击者都别想逃脱干系。
程大人向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众所周知与家素来不合,周围的衙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悄声默然起来,是啊——这程家和家之间斗个你死我活的,其他人,可别掺和。
以蘅瞧见了,衙役们不愿意惹祸上身的想法是理所当然,她只是拍了拍掌心的碎屑,淡淡一眼:“程夫人,莫说你只是都御史的女儿,即便你是公主殿下,也要守这盛京城的规矩。”这话中规中矩,现在正是疫情突的危机时刻,谁挡在禁令前,谁就是百姓和朝廷的大敌。
程敏闻言“哈”的嗤笑起来:“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有孕在身要去姑母府上探亲静养,这事儿一个月前就定好了。”当时没什么风寒,没什么病症,也没人说要阻着出入城。
“可有晋王殿下的手谕?”以蘅抱拳侧身,说的是不近情面冷冷清清,天子下旨由晋王统领盛京防疫,谁要进出城都得有手谕为凭,什么去外府省亲,只是好听的借口罢了,这女人不过是因为畏惧恐慌而想要出城避祸罢了,“这城中有孕的妇人不止程夫人你一个,若人人都想出城去‘省亲安胎’,盛京城岂还有王法可言?!”
“你——”程敏的脸色一阵难看,以蘅明摆着已经瞧出了她想要避祸的意图,只要高抬贵手大家都相安无事,可她冥顽不灵还非要犟着脾气冷言嘲讽,程敏的指尖狠狠一掐身边小婢子的臂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忍不住要赏眼前那“不懂规矩”的野丫头一个恶狠狠的耳光。
“啪”,程敏的长袖僵在半空,以蘅已经扣下了她的手腕,毫无波动的表情却让程敏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烫热,城门口的所有下等官兵可都睁着眼睛看她程大小姐被矮自己一头的小姑娘给钳制的动弹不得。
“你——你放手!那些个贱民的孩子能与我程敏的孩子相提并论吗?!”程敏情急破口就骂,她的孩子生来高贵一旦成人便是三殿三阁的学士,用不着什么举荐什么考试,父亲一句话那就是任安大人也得给两分脸面——以蘅竟然将这般骄子与那些水深火热连吃饭都顾不上的小老百姓相提并论,可笑。
“大胆!程夫人若有半点儿损伤,你、你拿命来赔吗!”一旁的小丫鬟看的瞠目结舌却又不敢上前来,只好拧着嘴角在后头狂吠。
以蘅眯了眯眼,瞧瞧这些娇生惯养狗眼看人低的达官显贵,她不屑一嗤甩开那“弱不经风”的程敏,拍手掸尘的模样就好像方才触碰的是什么叫人恶心嫌弃的脏东西:“程夫人,你肚子里的孩子,算着关系也该唤我一声姑姑,若是纵你出城,岂非叫人说我以蘅徇私枉法将来有何脸面继续留在神武卫。”
“你少在这里攀龙附凤蹬鼻子上脸的,你也配?”程敏咬牙切齿暗道,以蘅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做自己孩子的姑姑,她程小姐出了宫是都御史女儿,入了宫与众妃嫔和小公主都相处融洽姐妹情深,凭何要在城门口受这等鸟气,“我偏生是今儿个要出城,你又能奈我何?!”女人一拂袖踩踏上马车,昂着头傲慢无礼。
以蘅连瞧也没瞧,当即冷喝道:“拿下。”
周围的官兵们面面相觑竟没有人胆敢上前将马车上耀武扬威的程敏抓捕,可不是,现在动手的人若是遭了秋后算账,全家老小在盛京城也不得安宁啊。
程敏歪着嘴角洋洋得意。
“愣着做什么,是要把你们都送去江大人的牢中算算渎职之责吗?!”以蘅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过是害怕惹祸上身,最好,最好叫一些不长脑子的出头鸟担罪。
咕咚,饶是每个人的嗓子眼里都狠狠的吞下了唾沫,众人终是一咬牙涌了上去七手八脚的按住了程夫人。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如此无理!”程敏顿时惊慌失措、恼羞成怒,她长这么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还从来没叫几个巡防营卫兵这么粗鲁的对待过,“以蘅,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