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蘅已经明白了,她神色一变“蹭”的拍案而起:“你们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了?”她张口一喝,“花奴!我临行前叮咛嘱咐,这盛京城里的礼,千万不能收!”她咬牙——怎么以蘅前脚出门,这后头就当了耳边风。
花奴眼泪汪汪吓得“噗通”跪在地上:“小姐、小姐……魏国公府没有收礼,但凡大人们送至府里的,花奴、花奴便是一文也不敢收。”小奴婢委屈极了,眼泪花“啪嗒啪嗒”往下淌,小姐的话从来都是金科玉律,花奴哪里敢忘怀。
“不是花奴收下的。”婉瑜忙挡在花奴跟前,生怕以蘅迁怒,“是盛京十大商行牵的头,大哥几杯酒下肚便应承了,娘原本不同意,可大哥说只是些不用上台面的小忙况且也并非官场的礼尚往来……”
“后来呢?”以蘅蹙眉抿唇。
婉瑜吞吞吐吐:“后来大哥就分了红利还掺和了几家作坊……他喜欢上了摆弄器皿,便委人名义入了抽成。”采石、矿藏、冶炼,他头头是道,似是从酒器渐渐的对饰品雕作都有了兴趣。
“我告诫过他,官场图名、商场图利,帮了一个小忙就会有第二个‘小忙’……”张怜的拐杖驻地一扎,削瘦的手指捏的死紧死紧,大晏朝为官者不得经商是律法所定,仲嗣呢,和那些商人们一同钻着文字和律法的空子,用自己的职权谋得商行的分红,你赚了一文钱就会想要一吊钱,“可因为当时是何大人亲自来找他帮的忙,他义不容辞。”
人心不足蛇吞象,仲嗣曾经一掷千金也曾经穷困潦倒,他知道没有名利,没有钱财所被人看不起的底层生活,老鼠一般的地痞流氓都可以朝你吐上唾沫星子,他喜欢银子,也想要银子——
他更想出人头地,平步青云,周转在所谓的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之中。
“糊涂!”以蘅咬牙,拳头砸在案上,烛光晃动好像人心闪烁不定的跳跃,仲嗣的心里并不是只有金银珠宝,他也想成为众人想象中才德兼备、文武双全之人,只可惜好高骛远、急功近利。
婉瑜心口一跳,以蘅的焦灼怒容从来不曾表现在家人面前,虽然对仲嗣没个温和笑脸,可大多时候是善意的嘲弄,如今除了恨铁不成钢外更夹着满腔的怨愤,她忙安抚下以蘅。
“大哥入狱后我常常托人去询问,可石沉大海,阿蘅……你从宫中回来,可能见到大哥?”
以蘅摇头:“他身上负案累累,如今程大人了咬定了要他和盘托出,自然容不得我们魏国公府说上一句话,今日大军回城,天子没有苛责,便已是对家最大的宽容和恩惠。”以蘅现在想来着实是背后冷汗频出,“你们……这半个多月来,可有出过府门?”
都察院既然在押犯人,恐怕大理寺会派人密切注意魏国公府所有人的行动,越是牵扯的人多,越不容易脱身,最后很可能被捕风捉影、指鹿为马。
婉瑜和花奴对望一眼:“没有,江大人托小厮送来了口信,宜静不宜动。”闭门不出就是对这案子最好的帮助。
“那便好。”以蘅口中喃喃稍显安下三分心,还是江维航想的周到也是他唯一能帮忙的地方。
婉瑜看着自家小妹还没缓和过来的神色和一直皱紧的眉头这才想起来,踏进府门后她便没有饮过一口水,婉瑜忙伸手沏了新茶,雕花的木门“呯”的被夜风吹开,寒凛窜的烛火一阵晃动,花奴立马轻掩门扉。
“咱们谁人不是站得直、行得正。”婉瑜暗暗咬牙,如今蒙冤受屈的魏国公府反而成了害怕人人喊打的老鼠,需要藏头露尾一般。
“程有则能让大哥认一条罪,就能让他认第二条,只要大哥点头——”以蘅的话顿住,婉瑜正递上来的茶水,袅袅有着升腾热气。
“会如何?”婉瑜下意识接话。
“都察院便会派人来魏国公府查抄。”以蘅的目光落在婉瑜微有泛红的眼睛,定定道。
查抄。
哐当——婉瑜的手心一颤,指尖没有抓着的茶盏滑落,应声碎裂,烫热的茶水溅到了以蘅的裙摆,湿哒哒的在地上沁成一片。
一直安静的张怜也倒抽口气,“咯噔”又呆呆跌坐回了椅上。
花奴愣了好半晌这才慌慌张张的上前来收拾一地碎白瓷却看到自己心慌意乱的手指不听使唤,一不小心就割出血痕,刺痛从指尖传到经络。
查抄——这两个字,并不陌生,至少对于婉瑜和张怜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