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明邪伸手将长榻后的轻毯覆上,风雪声都被隔绝在外,以蘅的呼吸很是轻巧就好像怀里那只猫儿,男人揉了揉额头抵不住困乏。
这一夜似很是短促。
直到天光大亮,暖色透过窗纸将投影落在他脸庞,凤明邪才幽幽转醒,脑中倒不是昏沉,而是沉淀熟睡过后的清醒,六幺还蜷缩在软塌上,只是不见了以蘅。
轻毯被细心的覆在身上,另一半榻上早已冰冷,案下原本该熄的暖炉也不知何时添上了新炭。
凤明邪险些要怀疑是不是自个儿昨晚上做了一场幻梦,就听到堂门轻启,岳池笑吟吟的端着盥洗水盆踏进,凤明邪好似意识到了什么。
“谁的主意?”他将锦帕递给女人,小王爷向来浅眠警觉,如今一觉睡到大天亮甚至没察觉身边人什么时候起的床,实在有些叫人迷茫。
“咳,”岳池吐了吐舌头,“小姐叮嘱姜汤里要适当适量熬些安神草。”免得小王爷您也逞强着伤神劳累不肯歇,这段时日以来,谁都瞧出您用心良苦。
以蘅不是睁眼瞎也不是傻瓜。
凤明邪无可奈何,花窗下安安静静躺着的小糖人,光是看着也觉得香甜极了:“人呢?”下意识脱口而出。
岳池笑吟吟指了指厅门外,唠叨着一大清早那姑娘就吩咐人备齐了刀枪剑戟,这会,您自个儿瞧瞧。
一夜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以蘅手中正执着八尺红缨枪,劲和灵活的根基那小姑娘把握的极好,拦、拿、扎时手腕直到腰身的劲力都迸而出,每一寸皆带着呼呼风声,扎枪如箭脱弦、疾走一线,红缨飞散如同一朵三月桃花绽开的恰到好处,荆钗布裙遮掩不了那姑娘自骨中的华光,如同破茧而出的蝴蝶。
凤明邪双手环胸倚着花廊目不转睛,他想起第一回见到这姑娘站在西校场的擂台上,昂挺胸、一往无前的骁勇姿态,想起阅华斋里,小丫头一掌就将那张雕花赌桌给劈的四分五裂,岳池心疼了好几天,男人忍不住就轻笑出声。
银枪白马少年人,何等风华正茂。
冬日的暖阳落在眼睫也同样洒在以蘅那简单束起的小髻上,松松垮垮遮掩不了微微冻红的脸颊,俏生生叫人心动无比,微风吹拂过长袖下的五彩雀羽,男人好不惬意,突得阳光刺花了眼角余光,耳边徒然落出一声风啸,闪着银光的长枪势如破竹一般朝着凤明邪的前襟横刮而来,男人了然轻笑间擦身扬袖,“啪”的一把抓下了长杆,裙袍流光衬着白雪的反色摇曳生辉,墨在衣衫上划过的弧度都好似织羽水墨漾了心头微澜。
“小王爷,上回在擂台上,臣女可赢得不是那么光彩。”以蘅笑吟吟,襻膊将长袖笼起简约清爽,长裙的一角被随性拴在腰际,她要活动筋骨可不会管是否像一个大家闺秀。
得,总而言之,以蘅这辈子不想也当不了什么名门淑女。
她意有所指,试艺大会上,凤小王爷刻意戏弄还放了水。
凤明邪花枪一耍,这是魏国公府的小丫头在跟自个儿叫板吗,男人挑眉不拒绝便是应成,一眨眼的功夫红缨枪已刺到了额前,好快的度,凤明邪促步后退连掤抵枪腕力,势穷反抢一扎,以蘅眼明手快忙翻身躲避却不压抑红缨的前突,仰任由男人的银枪堪堪擦过自己面庞。
她忍不住咕咚咽下一口唾沫,这家伙平日里花言巧语、金玉其外的模样骨子里到底是琢磨了几家的绝艺这般刀枪剑戟得心应手,她长枪过肩负背一掠,枪头花圈捉摸不定,枪身如同游龙灵活异常,惹得男人眼底有抹激赏,凤明邪喜欢看她脸庞乍现的那份错愕和惊喜,以蘅的自信自负会让她遇强则强,凤明邪敲案定板,搭枪如灵蛇缠物,连足赶上旋身二转,以银枪为正、尽力使下,单手劈空扎出,偏生要打她个措手不及。
以蘅只听得耳边劲风呼过,她看到那缠蛇出笼忙回枪闪躲,眼见着枪尾扫来便要击中自己腰腹,倒抽口气正准备接受这重击却不料,只是轻轻的扫过了她的裙摆,男人收放自如的力道太过于精准。
以蘅撇着嘴:“家枪决有虚实、有奇正,其进锐、其退、其势险、其节短,不动则如山,动则如雷霆,”这还是凤明邪在擂台上“嘲弄”她的话,“小王爷从哪儿偷师学来的。”老实说,小姑娘心里有那么点不平衡,连自己都未曾受教于父亲的枪法,怎么这男人能了若指掌,该不会是朝廷里那些将军校尉的家传绝学都叫这男人给“哄骗”过吧。
“啧,你猜。”
凤明邪隔着云端阳光笑起来的时候,以蘅听到自己心里好似有根弦“啪”的应声而断。
枪头撞击在一起的沁音顺着冬日的微风和花瓣延绵在白雪之上,锋锐的利刃割断了以蘅鬓角的一缕长,她不气恼反而激起了更强的意志,右跨躲开长枪,悬空转步,单手尽力中平扎上便是青龙献爪——
“哐当”,凤明邪却突然将手中的银枪弃下,伸手一把扼住了那正卯足了劲道刺来枪身的手腕,顺势将那姑娘揽进怀中,踢脚就撞开了她扎下的跨步,手掌紧紧勒住她的腰腹不由她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