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落进以蘅的眼睫刺痛了眼瞳也同样绽在她一夜未换的金红艳裳,就好像一团冬日里的轰烈火光,飒沓流星飞驰于盛京外的茫茫山道。
冷风刺骨冻得连呼吸都挤压着喉口。
可她一丁点也不想放缓了度。
驾——
官道山路都早已没有押送马队的踪影,以蘅不知道自己究竟追赶了多久,忘记了疲累和饥饿,寒风穿过轻裳如同冰锥扎进皮囊,浑身上下打着颤连捏着马缰的手指都冻得苍白。
凤明邪离开了盛京城,带着流言蜚语,名为遣送,实为软禁。
她像是木雕一般站在玉璋山巅,看着蜿蜒曲折通向远方的大道,茫茫白雪终于覆盖了目之所及,胸腔中突然空荡荡的似怅然失落了重要的东西,憋屈压抑令人狂。
她毫不知情连一个眼神一句话也未曾相触。
白雪落在髻肩头丝毫不觉,呼吸都疲累地耗费力气,膝盖受了寒潮刺痛的彻心彻骨,如有一把尖刀硬生生的劈开了她的骨血。
“凤明邪——”她哑着声朝着荒无人迹处大喊,唯有回音层层叠叠。
山长水阔,已,千万阻隔。
以蘅头晕目眩,失神一刹松脱了缰绳从马背上翻身滚落下来,“噗通”溅起雪色。
松石后缓缓步出身影,似是知道难以劝慰又似是无法面对,只得等她失去知觉才敢上前,那人熨红官服上绣松鹤禽鸟,伸手将以蘅抱在怀中。
有些温暖有些疏离。
家姑娘昏昏沉沉醒来时便知自己身在国公府中,炭炉正暖,一旁燃着安神香,窗外天色沉寂看似已过酉时,脑袋沉重的仿佛灌了铅,张口想要喊些什么,喉咙却干哑刺痛的不出声音。
驾马追赶了半日,自然风寒加身。
嘎吱,青鸢推门瞧见忙将手中端着的汤药搁置案几,张嘴就管不住的唠叨。
“小姐您怎能这么不要命的冲去城外,就算……就算急着想要去追小王爷的行队,好歹——好歹也要多添两件衣裳……”青鸢搀着以蘅靠上软垫,小将军脸色苍白有气无力,活脱脱成了真病秧子,丫鬟忍不住眼泪就往下掉,“先把汤药喝了。”
以蘅回来的时候,气若游丝、手脚冰冷,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青鸢都以为那是个冻僵了的死人。
以蘅嗓子疼的只能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只好比比划划。
青鸢忙按下她的手,心领神会:“是秦大人送您回来的,他叮嘱奴婢照顾好您还说您若是醒来,只要有力气定会不顾一切去宫里找圣上评理,”小丫鬟觉得秦徵真是个料事如神的活菩萨,说的一件件都像是以蘅会去做的,“但现在绝不能冲动……太后出了事,王爷又被遣封地,深宫内苑流言蜚语多如牛毛,一个不小小心龙颜震怒,您也在劫难逃。”
青鸢深以为然。
如今大街小巷平民百姓都对太后刚过寿诞就突然薨逝的消息震惊异常,谁不憋着心思暗中猜测太后的死和王爷有着非同小可的关系。
——听说了吗,当年的端妃就是当今太后害死的。
——太后对王爷视如己出怎会行这等下作事,分明是有人恩将仇报啊。
——先皇对端妃宠冠六宫,你听说过将情敌的孩子照顾的无微不至吗,再说以凤阳王和魏国公府的关系,以公谋私也未可知,魏国公当年与太后政见不同,说不定,小王爷在挟私报复呢。
茶楼酒馆里的谣言已经漫天横飞。
个个猜忌的有鼻子有眼,都跟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一般。
青鸢索性将国公府的大门里三层外三层的锁了起来,去去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只会叫人添堵。
以蘅明白秦徵和青鸢的顾虑,她深吸口气呛着声哑然道:“我不怕。”脑袋点地不过一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青鸢眉头一蹙忙安抚:“奴婢知道您天不怕地不怕,是担心王爷回凤阳这一路有奸佞从中作梗,但是,天子若有意图就该在盛京城里明正典刑而不是千里迢迢谴回封地。”
小丫鬟分析的头头是道。
以蘅微有诧异,她顿住了想要下榻的意图,膝盖因为扭拧刺痛令她浑身一个激灵。
“您的膝伤复不可用力,如今深冬寒凛,若是病根再留岂不是浪费了小王爷当初在泗水寻来良药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