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啊,等我回来给你炸知了!”她信心满满,以着万夫莫开的气势从元宝手中接过捕网,大步向外走去。
家里我加一窝蛤蟆精,都爱吃荤食,不爱吃菜叶子,到夏天的时候,又独独钟爱林子里那些常人不用的,诸如蝉蛹、蜂蛹等野味。每每这个时节,墨焱便会带着她的小弟元宝,漫山遍野去找这些东西,一兜兜装回来给大家打牙祭。
她疯得尽兴,我们也满足了口腹之欲,算是双赢。
收回视线,扫到地上的灵泽,他仍是注视着墨焱离去的方向,脸上满是艳羡。
其实我也是为他好,要是他来日头脑清醒了,知道自己又是捉迷藏又是抓知了,整天跟着俩孩子上梁揭瓦、下水捕鱼,心情想来也不会多好。
我没有与他打招呼,径自转身,打算回房小歇一会儿。
走廊里非常安静,这使得脚步声更为突出。除了我,还有另外一个人的。
我忍到房门口,我停了,对方也停了,回头一看,果真是灵泽不远不近跟了过来。
他乖乖站在离我五尺远的地方,手里抱着装葡萄的瓷碗。
“跟来干什么?”平日里我很少搭理他,吃饭都和他错开了不在一桌上,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这么黏糊。
如今我藏起鳞甲,隐蔽真容,所有他喜欢的,我都小心不露分毫,只是希望不要再和他有任何关系。
我实在是,已经怕了。
“给……”他将手里的瓷碗小心放到地上,抬头讨好地冲我笑了笑,站直身子又看了我一会儿,转身跑走了。
我莫名其妙望着他背影消失在走廊,低头一看那只瓷碗,整个人都为之一怔。
满满一碗葡萄,去了皮的,晶莹剔透躺在碗里,颗颗饱满,犹如翡翠。
我看着那碗许久,身形便如叫人施了定身咒,除了被风吹过的发丝,其它都静止了。
堂堂北海王,竟然给人剥葡萄。他怕是从出生就没做过这活儿吧,剥得跟被老鼠啃了一样。
我眼睫微颤,定身咒便也由此解开,自那点开始整个身体活动开来。
我将那只碗端进了房间,轻轻放在了矮几上。
屋外阳光正好,室内没有开窗,显得有些昏暗闷热。
摘下面具,指尖拨弄着碗里的葡萄,来来回回,百无聊赖。
葡萄是庄子里长得,想吃就摘,摘下来后被放在山中清泉里泡过,冰去暑气,这会儿还留着些凉意。
夏日里吃这个,是最解暑的了。
捏起一颗送进嘴里,酸酸甜甜,有些软烂。十年里,这茬葡萄绝不算滋味最好,却因为有了灵泽那双金贵的手加持,变得分外珍贵。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尝到他亲自剥的葡萄。
细嚼慢咽,吃下肚再回味一番,滋味好是好,但……
“再好吃也不过是普通的葡萄。”我食指轻推,将碗推离自己,“我现在,已经不会为了你这一点点好而动心了……”
吕之梁终于来信,说自己不日便可回到龙虎山,信尾又说海里好像不太平,近来多有在陆上看到海族寻人,要我多加小心。
收起信,抬眼便看到远处白龙慵懒地蜷起身子,尾巴一摆一晃,比他小上两圈的小赤龙两眼紧紧盯着他的尾巴梢,随着摆动一会儿扑过来,一会儿冲过去,兴奋地直喘气。
我心里长长暗叹一声,有些疲累。等吕之梁回来,大概就能明白为什么海里不太平了吧。
赤龙一下扑住白龙尾巴,将尾巴尖尖上的毛抱进怀里来回翻滚。她年纪小没有轻重,一口咬上去用了大力,我看着都嫌疼。白龙往常这时候早就跳起来甩尾巴,这会儿却只是抬起头看着她拖长了音调叫了声,显得没什么精神。
墨焱顿了顿,可能感觉没什么意思,吐出白色鬃毛,好奇往白龙又耷拉回去的大脑袋那儿凑去。
“灵泽,你怎么啦?”
白龙甩了甩尾巴,一小撮毛被墨焱口水洗礼过,粘成一簇,相对细小柔软的鳞片上还有两颗浅浅的咬痕。
“热……”他半闭着眼,好像连说话都觉得累,声音很小。
墨焱闻言立马化为人形,手掌贴在他脑门上试了试温度。
“呀,好像是有点热耶。”她转头喊我,“爹,灵泽生病啦。”
我皱了皱眉,起身朝他俩走去。差几步便要走到,白龙戴着白玉铃铛的那只爪子忽然被一道电弧裹挟,那电白中带蓝,噼里啪啦,白龙痛叫一声,动作不算迅捷地往我相反的方向爬了两步,又缓缓趴下了。
“爹,把铃铛摘了啦。”墨焱跟过去,抚了抚灵泽脑袋,回头不满地冲我直瞪眼。
我看了眼腕间用红绳穿起的法铃,又看了眼没精打采的白龙,最后选择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