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诚若山哥,这一世的莫府大公子,他再怎么怜惜她,首先想到的还是莫府的利益,真正关心的是他的地位与他身后的莫氏家族。
自己又有什么呢?她转头看到枕边一直放着的装陶钵的锦盒,目中涌出希望。她和莫若菲两世为人,他有他的阳道道,她自去她的独木桥。被他误解又不能解释,山哥和她前世的秘密堵得她难受。
还有不情愿来看她的世子。不弃愤愤的想,她难道愿意看到他?在她看来,打一巴掌塞颗甜枣正是世子陈煜的惯用手法。她可不会忘记在红树庄他阴险地害她落水,又当着众人的面奋不顾身跳进湖里救她的情景。
房门再一次被推开,青儿走了进来,她高兴的说道:“小姐醒了?世子来看你了。”
不弃脸上露出嘲笑,闭着眼装睡,只盼着陈煜瞧上一眼,赶紧走人。
冤家上门(5)也许是众婢担心不弃冻着了,屋子里烧着三个火盆。不弃身上盖着床厚棉被,被角掖得紧了,不弃像即将破蛹的蚕,从厚厚棉被筒中露出一个小脑袋来。她的脸被熏得红通通的,甚是可爱。
陈煜看她脸色红润,松了口气。他摆手让青儿出去,走到床边坐下温和的问道:“不弃,身体可有不适?父王也很担心你。”
正在气头上的不弃激愤的想,他凭什么担心她?她都是莫府的人了,关他什么事?不弃连眼睛都没睁开,懒洋洋地说:“多谢世子关心。劳烦禀报王爷,大冬天我落进湖里也没事。现在醒了,喝碗热汤精神就恢复了。大过年的,世子总往王府跑,会招人说王府闲话的。”
她闭着眼睛,眉毛一跳一跳的,脸上神情越看越有想拎起她的衣领扁她一顿的冲动。自己去御医府中逼请着人着急赶来,折腾了一天一夜就为了听她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若不是看在她和他有血脉之亲的份上,若不是看她从小被抛弃沦为小乞儿的份上他会在莫府守着她醒来?
陈煜忍不住讥道:“自己跑松林里冻晕又是做给谁看呢?既不在意父王,又何必大过年的三天两头出事?实话告诉你,进王府的念头趁早打消了。父王能让你拥有莫府小姐的身份,能让你将来可以嫁个好人家过安生日子也就看在这点血脉亲情上。想想你从前过的日子吧,人太贪心只会得不偿失。”
他的话激得不弃哗的掀开被子坐起身。她怒视着陈煜道:“谁说我想进王府来着?谁说我想与你们沾亲带故的?谁说我想做莫府小姐的?我现在走,你们别拦着我啊!”
她跳下床找鞋穿了,气呼呼地找到外袍披上。
陈煜也不拦她,抄着手悠然说:“新年里头把身世可怜的小姐生生赶出府去。莫府背不起这个名声。我不拦你,莫府也不会让你走。莫若菲若是知道你想离开,多半会下令禁足,你以后想要出院子一步都不可能。”
他裸的威胁气得不弃浑身发抖。她知道陈煜的话不假,要是莫若菲不让她出去,圈在这个小院子里,她还不如去撞墙。不弃越想心里越苦,又下不了台,操起桌子上的茶壶摔过去,破口大骂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你不情愿来,我难道情愿见你?出去!”
骂出这句话,她往地上一蹲哇的哭了起来。
哭声惊动了房外的人,莫若菲一早吩咐不得打挠世子和不弃。众婢面面相觑不敢进去,竖起耳朵听房里的动静。
陈煜见不弃伤心至此,心里也有些后悔,伸手去拉她,轻声说:“没有人为难你。何必自苦。”
不弃打开他的手,扯开了喉咙干嚎。她不能负气出走,她也没有和陈煜叫板的本钱。下不来台她只能哭闹耍赖。不弃自小跟着花九行乞,装可怜是拿手本事。她边哭边数落身世。从娘不要爹不认,喝狗奶睡狗窝说到打霜落雪洗衣干活,冬天嚼白菜啃萝卜。把自己说得比白毛女还凄惨。
冤家上门(6)声声凄凉,句句悲伤。一时间勾得房外婢女跟着心酸落泪。
灵姑忍不住在房外求道:“世子,你劝劝小姐吧!别哭了。”
陈煜听了心中不忍,长叹道:“是我说话过了。别哭了!”
话音才落,不弃已抹干净了眼泪站起来。她脸上灿烂的笑容骇了陈煜一跳。才哭得伤心,怎么就能有这样喜悦的笑容?
不弃没事人似的打了个呵欠,看到陈煜骇然的表情扑哧笑出了声:“你既然认了错我也不计较了。当我是傻的么?当莫府小姐比我去讨饭强多了,我才不会走呢。灵姑!把鸡汤端来,我饿了。”
陈煜哭笑不得又发作不得,一时间怔立于室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弃染着泪意的双眼像洗过的墨玉,衬得满室生辉。他失神的想,她没她母亲美貌,偏偏继承了双能让所有灯光黯然失色的眼睛。想起母亲,陈煜心里难过。母亲的眼睛温婉如初雪,在那个女子的摄魄眼面前却黯然失色。父王赞母亲贤淑,他爱上的却是精灵山鬼。
青儿端了汤进来,小心的看了看陈煜的脸色,把汤放下关切的问道:“小姐,还想吃点别的东西么?”
“就想喝热汤。哇,好香!”不弃深深一嗅,发出满足的感叹声。
“自从小姐受了伤,夫人吩咐每天都用只老母鸡给小姐炖汤补身。汤一直热着,就等小姐醒后随时可以喝。”青儿抿嘴一笑,舀了两碗汤。她放了托刳陈煜面前,殷勤地说,“世子守了小姐这么久,也喝一碗暖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