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竹承明立刻将那把古剑带到白岩山后藏起来,此刻,包括允禄在内,双方没有半个人带有任何武器,四周除了漫漫黄沙之外也没有半根草半株树,完全断绝了允禄寻找替代兵器的可能。而且这儿远离京城,远离人烟,绝不会有人知道允禄是如何死的,甚至不会有人知道他死了。所以他们才会千方百计把他诱到这儿来狙杀,虽然手段卑劣了一点,但这是唯一的办法。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唯有这把无坚不摧而又丝毫不带杀气的湛卢剑能够破除内功护持,即便王爷功力再深厚也保不住手中剑。」王文怀顿了一下。「换句话说,毁天灭地剑法也是有弱点的。」对于王文怀所做的结论,允禄不置是否,随手扔开剑柄,两手往后一背。「本王的福晋呢?」无视于处境的险恶,不觉于敌人的包围,他渊渟岳峙的挺身站在那里,仿佛能够独力支起苍天,顶起颢穹,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傲岸不屈,幽邃的双眸深沉又冷肃,紧抿的嘴唇透着坚毅又轻蔑的意味,似是在嘲笑周遭那些以为能轻易让他屈服的敌人。王文怀看得暗暗钦佩不已,不管对方是敌或友,是恶魔或厉鬼,单以一个男人而论,那种在众高手环伺之下依然能够保持沉静如恒,无惧困境不畏生死的胆量与气魄,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拥有?「她很好,既然王爷已知三小姐的身分,应该相信我们绝不可能伤害她,王爷尽管放心『上路』吧!」允禄依然面无表情。「上路?」王文怀还来不及再开口,原来一直保持沉默,只盯着允禄看的玉含烟突然从旁替王文怀作回答。「聪明如你,王爷,此时此刻想必早已明白这是个陷阱,又何必再问?」冷然的眸子徐徐移向玉含烟。「是么?」「当然是。但就算王爷早知这是个陷阱,王爷还是会来,不是吗?」不知为何,玉含烟盯着允禄的眼神愈来愈古怪。「即使是现在这一刻里,我相信以王爷的功力依然有可能轻易摆脱我们,及时避开这个陷阱脱身,但王爷绝不会这么做;尽管王爷明知失去宝剑之后,单凭一己之力绝对无法应付我们全体的围杀,王爷也不会离开,只因为……」允禄双眸半阖,默然无语。「……王爷的妻子在我们手里,王爷一心只想在她改嫁之前找回她,」不知道为什么,玉含烟的语气说到最后已经显得有些难以自制的激动了。「为此,王爷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对不?」眸中倏地闪过一丝阴鸷,始终漠然没有一丝表情的允禄,脸上终于浮现出冷酷的神色。「她真被迫改嫁?」玉含烟迟疑一下,点头。「是。」允禄徐缓地转向王文怀,神情更凌厉。「改嫁予你?」王文怀犹豫着,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柳兆云突然插进嘴来。「没错,而且满儿也很乐意改嫁。」允禄眼下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你以为本王会相信你?」「信不信随你,不过……」柳兆云两眼闪着恶意的光芒。「老实告诉你吧,她父亲原是要她改嫁给王公子,可是满儿说她跟王公子又不熟,不肯点头,但若是白公子的话,她就很乐意了,因为……」话未说完,狂风骤闪,一眨眼允禄已扑到了白慕天跟前,漫天如刃般的掌影亦呼啸着尖锐的掌风疾掠而至,宛似一溜溜闪泻的流星,绵延、广阔,又似千万把带血的利刃,辛辣、狠毒,其快无比地笼罩住白慕天全身。无论如何想不到在十数高手环伺之下,允禄竟敢主动攻击,白慕天不由骇然惊叫一声,双掌急扬猛挥抖出七七四十九掌,身躯暴旋猛退。但允禄如影随形般的跟进,无论白慕天如何闪避,那一片强猛如惊涛骇浪的掌刃始终锁定他不放,致使他退得愈来愈狼狈,愈来愈勉强,眼看他即将伤于那片掌影之下,两旁及时轰来两道汹涌的气流,迫使允禄不得不回掌自保,白慕天方始堪堪逃过一劫。就在允禄回掌的同时,所有人都抡拳挥掌加入了战圈。没有了长剑在手的允禄依然如此凶悍狠厉,确是大出王文怀等人意料之外,不过只要无法施展毁天灭地剑法,允禄便不再是天下无敌,既然不是天下无敌,迟早定能将他毙于掌下。那,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 ☆当满儿三人赶到时,现场已是一片惨烈。柳兆云、柳兆天、鱼娘、王均、萧少山、陆文杰与陆武杰已经坐在地上起不来,每个人都满嘴的血;而王文怀、玉含烟、白慕天、段复保、吕四娘与虬髯公也都受了伤,但并不影响他们的行动。最狼狈的是允禄,他的身形摇晃不定,面色灰中泛青,双目黯淡晦涩,胸前满是腥赤的血渍,溢出唇角的鲜血仍在一丝丝往外流着,早先穿在身上的马褂早已不翼而飞,长袍也破破烂烂的凌乱不堪。看他那样凄惨,满儿心痛如绞,脱口便要叫,却被竹月莲一把捂住嘴。「小心,别让爹发现了!」白岩山前,竹承明、竹月仙与王瑞雪三人正神情凝重地专注于战圈中的状况。就在此时,王文怀等人蓦然拔身而起,在半空中身形急旋,六人分六个方位猛然扑向正在挥汗力拚的允禄,劲风似刃,力道如山,轰然急罩而下。允禄下颚猝然紧绷,牙齿深深陷入下唇之内,身形持立如桩,半步不让,双掌带起雄浑的万钧威力,翻闪如电掠雷轰,悍不畏死的同时迎击六人的攻势,仿佛横了心要与敌同归于尽似的硬生生对上那六人的合击。于是,一声震撼得人耳膜刺痛的暴响轰然扬起,宛若惊涛骇浪般的澎湃劲气随之霍然暴开来,而王文怀六人便有如喝醉酒般,在这狂乱的无形暗流中摇摇晃晃的退出好几步,允禄更是血喷如箭,脚步连连倒退不止,每退一步,他口中的鲜血便点点洒落一步。然而,当他的身子仍不住后退时,王文怀、白慕天、段复保与虬髯公四人已然喘过一口气来,立刻又挥舞着一波波的掌刃猛攻上来。允禄脸孔铁青,五官狰狞又凌厉的扭曲着,依然毫不避让地硬拉住脚步,双掌翻掠飞舞,吃力却又惊人的力搏眼前的强敌,出手攻拒之间,仍是那种两败俱伤的打法,令人不禁颤栗地暗忖:他真的不怕死吗?「我们要阻止他们,立刻!」满儿当机立断地说,努力按捺住惶急的心。竹月莲与竹月娇相对一眼。「如何阻止?」「把我扔进去!」满儿毅然道,反正又不是头一回经验这种事,不过这回她不会尖叫了。「耶?」竹月莲惊呼。竹月娇却在一楞之后,马上点头赞同。「没错,这是最快的方法,不过,在我把三姊扔进去之前,大姊你必须先……」片刻后,竹月莲悄悄摸到竹承明身后,拍拍他的肩。「爹,满儿也来了,而且她要阻止他们!」竹承明听得方始一惊,两眼便瞥见满儿像颗炮弹一样飞向战圈而去,骇得他不顾一切扑出去,并大吼着,「住手!住手!不准伤到满儿!不准伤到满儿啊!」满儿与竹承明几乎在同一时刻到达战圈中,一时之间只听得一片混乱的惊呼、暴叱、怒喝,然后,一切都停止了,幸好,谁也没有伤到谁,只是大家收手收得极为狼狈而已。满儿急忙扶住脚步踉跄几乎站不住的允禄,双臂环住他的腰际以便给予最大的支撑。「你怎样了,允禄?」她焦急地问。刚稳住两脚,允禄便俯下大眼睛,阴鸷地盯住她。「你改嫁了么?」「你才改嫁了!」满儿哭笑不得地替他拭去嘴傍的血。「我是问你怎样了,还撑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