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那是多重的伤?又是谁会这么做,谁能这么做?欲火焚身的我此时不太想细想,扯起他头发亲吻脸孔,迫切做我想做的的事。之后好几日,我白天结束了工作,夜里便直奔那间密室。周谨当真对得住我的朝思暮想,浑身上下无不漂亮得叫人发疯。美中不足的是,即便他在最痛苦的时候也从不叫喊出声,我也只以为是他天性坚忍,不喜示弱,倒也没多在意。与我的疯狂相径庭的是他平静得有些过分,像是已经坦然接受了作为我禁脔的人生。我心情舒畅,甚至在想要不要让他住回原来的房间,毕竟这屋子采光不好,周谨从前受过伤,一到阴天骨头便疼,这里到底不利于他延年益寿,同我长长久久。直到有天夜里我来到房间,看到周谨昏迷在地,血流不止,手腕上有几道伤,是拿锁链翘起的一点锋利边缘刮的。我倒吸一口凉气,心知我要还想周谨活命,势必得要带他出去。周家名下的医院我是不能去的,只得连夜自己开车找医院。刚将车停在医院院子里,便看到一个熟人。亮起的车灯里,于涛低头看着我,说周先生,别来无恙?我未曾想到会在这里撞见于涛,也并未对副驾驶座上的周谨有任何遮蔽,正暗自期冀于涛眼神别往他身上瞟,于涛便悠悠道:“您父亲病了,不送去周家的医院,跑来这里挂号作甚?”我一气,反唇相讥道:“您深更半夜不也过来挂号,莫不是于家没医院了?”“周先生果真明察秋毫。”于涛称赞,低头看着周谨,“拜您旁边那位所赐,名下的医院资金不太顺。所以只好自己来挂门诊。”我气结,却也知晓周谨现在的情况容不下我与于涛继续申辩,推门下车,把周谨扶起来。于涛似乎与这家医院的医生很是相熟,没多久便帮我弄到了急诊号。我看着他和医生交流伤情,心中惶恐愈盛。我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于家现下风雨飘摇,我同周谨的关系也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指点,即便他把这些事曝光,我也有的是法子栽桩嫁祸,威胁不到我。可他不经意看我的眼神,那种不动声色却显露无疑的嘲弄,无不昭示着他对我的轻蔑。令我浑身不适。我定了定心神,待于涛同医生讲完话,上前假惺惺道谢道:“多谢于先生帮忙。家父的病有我照看,于先生请回吧。”于涛好笑地看着我,扬了扬手中的病历单:“回去自是要回去的,只是周先生能否解释下,谨先生好好地在国外疗养,怎么人在香港,还弄出这一身伤?”为掩人耳目,我对外宣布周谨已经去了国外,他的亲信知道他想要离开的计划,对此并未质疑。我垂眸,语调说不上客气:“周家的家事,于先生关心什么?”于涛轻笑一声,看向我的目光也郑重起来:“我同周谨相识多年,也有过床笫的交情,他的事,我还是要管管的。”我愕然抬头,脱口问道:“你什么意思?”“他十八岁那年,周渊遇到点麻烦,需要于家帮忙。作为谢礼,他把周谨送了过来,让我们玩了几天。”他弯了弯唇,挑起他那双上扬的眉眼,“周谨估计现在还不知道,他视若神明的养父和情人,会这样对他吧。”他神情认真,不似作伪。我心中有一瞬间不愿相信,可再竭力想从于涛身上找寻破绽,也寻不到半分。回想起十三岁那年周泰同我说的话,细节也能一一对应。所以这便是真相?我一向不吝于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周渊,可我始终相信,爱情或者占有欲,他对周谨都是做到了极致的。我在潜意识里,并不太想质疑这一点。“便是有过这一段,如今你们也再无瓜葛,看诊的费用,我明日便十倍打过去。”我深吸一口气,道,“于先生纠缠不休,是还想要什么好处?”“聪明。”于涛慵懒地拍了拍手,“先前周谨对于家步步紧逼,如今周先生当家,可否松缓一些?”周谨对于家的猎杀图谋已久,却单单不做最后一步,想来是等我继任,留来给我立威,一片苦心,我倒不甚想辜负。冷笑一声,目光中轻蔑之意不加掩饰:“于先生是想挟恩图报,还是趁火打劫?若是后者,我在周家面前自有交代,于先生想想,他们是听我这个家主的,还是于先生这个外人的?”“这就说不准了。”于涛神色不改,甚至微微凑近了我,“若我不放人,周先生难道要带人来医院抢人?抢人您自是抢得回去,可周家人看到谨先生身上的伤,再听于某颠倒黑白几句,保不准周家人会以为您也看中了于家的某些物事苦于无从得手,于是不负渊先生教导,有样学样啊。”我气得浑身发抖,却明白于涛真有本事做到。心念一转,又想到若是于涛肯帮忙,我想藏匿周谨,或者不小心把他弄出什么病痛,也能妥善解决。在周家立威固然重要,可得到周谨更重要。“于先生说的是。”我伸出手示好,“往后家父,有劳于先生照顾了。”于涛此人,我起初只觉他阴狠毒辣,老谋深算,可这类人在香港并不罕见,是以只以为医院的偶遇是我时运不佳,对他敲得那笔竹杠也浑不在意,只当是打发。等我终于看清他的真面目,整个人已经被强行拖到了他的船上,不知不觉做尽了丧尽天良的事,自己还浑然不觉。周谨用铁链勾破了手腕,又用牙齿啃咬,血流不止。若是我回来得再晚些,便真的是回天乏术。从他手腕上的伤口看,他应该啃咬了许久。忍着恶心与痛苦不断咬,需要多大的毅力与欲望?他是一心求死。“你就是死了,也休想进周渊的坟墓!”我坐在病床边,对着仍昏迷的周谨咬牙切齿。我不知我为何在此刻仍想着周渊,只是四下无人,我对他的恨意与鄙薄也无需遮掩。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能干得出把儿子送给别家人折辱的事,周渊的无耻委实超出我想象。更可笑的是周谨竟然还对他一往情深数十年,对他的背叛浑然无知。我最好还是多向于涛打听些周渊的所作所为,待周谨醒了,定要一五一十讲给他听。周家事务繁忙,那间医院离周家又远,并不能每天过来。于涛三天后给我打了电话,说周谨醒了,我也未能及时赶到,而是拖了一日。我到医院时周谨醒着。他穿着病号服,苍白虚弱,形销骨立,神情恍惚地看着窗外,见了我先是怔了怔,而后忽然扬了扬插着针的手背,扬眸笑起来。------我是多久没看到他笑起来的样子了?那种温柔的光亮多年来只活在我的记忆与照片中,而向来模糊不清的画面在那么猝不及防的时刻竟清晰了起来。我心中的戾气竟有了短暂的平息,上前搭住他的手背,低声道:“你好些了吗?”周谨点点头,也并不避讳我的动作。他这是死过一次,终于学乖了?我大喜,想着再同他说几句话,可到了这种温情脉脉的时候,我才发觉我竟想不出多少表达关切的词。这也难怪,毕竟在过去的十年中,我从周谨身上听到过的关心,都是照本宣科似的刻意。正想着我该找谁学学体贴入微时,周谨忽然又喃喃道:“我有听你的话不怕针,也不怕一个人我们什么时候回家?”他神情言语分明对我依赖至极,说的话却前言不搭后语,我的心渐渐凉了起来,看着正玩着自己的手指的周谨,抬手掐住他的下颌。他不是在对我说话。他把我认成了别人。我的容貌是周家人惯有的清俊,唯有一双眼睛像周谨,带着些上挑的凌厉。周渊还活着时,时常跟周谨打趣他们有孩子,定然是我的样子。我并不以这副皮相为耻,甚至庆幸是这皮囊令我成了周渊的养子。可这不代表我能忍受,周谨将我认成周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