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用赶紧小跑过去,耳朵凑在了门缝上。
沈池硬着头皮,又重复了一遍,&ldo;重阳,我不愿瞒你。我、我一直服着药的。每月服一颗,葵水不至。这孩子的事……我实在没有办法。&rdo;
吴大用又惊又喜,赶紧地记下来。
沈池瞥了眼门外窥视的眼睛,轻轻拉了拉重阳的衣袖,示意他小声。但是皇帝似乎被噩耗震住了,满面惊怒,大声怒吼了几句,忽然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趴在长榻上,咳得喘不过气。
沈池过去轻轻拍着重阳的脊背。隔着空荡荡的龙袍,几乎可以摸到他两边突起的肩胛。曾经那个结实的脊背,短短两三个月时间,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一颗泪无声地落在龙袍上,她急忙抬手擦去了。
重阳趴在长塌上,不住地咳喘,脸上满是凄凉神色,&ldo;上天罔顾,朕……朕终于没有子嗣的命。&rdo;
沈池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
他身为皇帝,顾念子嗣血脉,也不奇怪。她闭了闭眼,想起重阳从小到大这些年,就没有几个真心高兴的日子。或许,达成他最后的心愿。他会高兴一点。
她低声问道,&ldo;可要召皇后来。或许能……能给你留个子嗣。&rdo;
重阳霍然抬起头,沾染了病气的脸庞消瘦干枯,那双眼睛里却似带着火,仿佛少年皇帝所有的生命力都集中在这双眼睛里。重阳凶狠地盯着对面的人,直到她的脸上起了不安神色,他就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剧烈的咳嗽,笑得直不起腰来。
&ldo;哈哈……朕来日无多……费尽心机请了你来,说不到几句话,你却要把朕推给皇后。&rdo;他抹着眼泪,笑得癫狂,&ldo;阿迟。阿迟。你真是个凉薄的人。&rdo;
沈池红了眼眶。
好好的,怎么又变成这样子了呢。
她按着突突发疼的太阳穴,神情苦涩,&ldo;重阳,我们难得见一面,别吵了好不好。&rdo;
重阳收了笑容,面无表情地道,&ldo;好,不吵了。&rdo;
沈池起身坐过去了一些,小心地拉起重阳的手,轻声道,&ldo;早上进宫的路上,闻到了栀子花的香味儿,我就想起去年这时候,咱们几个人微服出宫的事儿……想你了。&rdo;
&ldo;路上闻到了栀子花香或许是真的,想我,就未必了。&rdo;重阳的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ldo;不是更想温泽?听说你身边的韩铮,可是绕过朕的皇城,去大理寺天牢救了他出去了。&rdo;
沈池噎了一下,欲言又止,看了眼门缝。&ldo;以后有机会,我会解释。&rdo;
&ldo;朕却不想听了。&rdo;重阳冷漠地道,&ldo;别磨磨蹭蹭的了。脱衣服。&rdo;
沈池吃了一惊,重阳已经前倾过来,她本能地往后避了避,&ldo;重阳,别这样。&rdo;
&ldo;不这样,还能怎么样。&rdo;重阳的鼻子几乎戳到她眼前,呼吸可闻,言语锋利如刀,几乎要把人划开两半。&ldo;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说你五年的情分,说抛就抛,一心想要离开朕?明知道朕情况危急,还把朕丢在这里不管不顾,任凭朕的性命拿捏在端王手里?你要先说哪一桩?&rdo;
沈池闭上了嘴。
重阳却越发激动起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襟,&ldo;你看看朕现在这副样子!&rdo;
暮春温暖的阳光,从破损的雕花窗棂外射进侧殿里,半空灰尘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