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灵感,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是最煎熬的事情。是夜,他独自坐在病床上,屋内没有开灯,窗外投进一片冷照清光。
爱情。他反反复复地咀嚼着这个词,闭上眼,想把这个词幻化成某种实物,但是失败了。它只是组合在一起的两个音节而已。
爱情……为什么它能让人凭空生出缱绻而沉静的情感,为什么诗人歌颂了它千百年却仍传诵不朽。花前月下,湖光山色,风声叹息,为什么就能悄然拨动起一根心弦?
窗外灯影在树盖间慌乱地摇晃,星海沉浮,吴邪任思绪无止息地飘荡,他的目光投向窗户,深夜在其间破碎,化作黄昏的霞光。他徘徊在比弗利山庄,回过头,眷恋着一个人的一双眼;他伫立在海岸的边缘,海鸟翻飞,万丈金光刹那的灿烂辉煌,照得人满头满脸、满手满心,都是澎湃的荣光。
是的……爱情只是一个词,但它拥有无尽的寓意。它就像夜风温柔地摩挲过窗棂,轻飘飘掠过人的心尖,擦亮了时光,擦亮了过往。
那时他们一路高歌痛饮,聚在一起谈起梦想,谈起穿越世界的旅行。那时年少轻狂,鲜衣怒马。
那时他们龟缩在一处阴暗的角落里,咬着牙关,强咽泪水,绷紧难堪又失落的脸,不肯向生活服输,头破血流也不愿辜负自己的心。
那时他们深夜饮酒,微光缥缈,安静地并肩躺在一起。
琴的音色在心底像下雨一样,一点一滴地破碎,冰凉而低柔,渐渐蔓延到淹没心脏。吴邪记起了自己给他写的歌,他并不知道,一字一句都是他心底的回响。
“我不带伞,就要去一个暴雨滂沱的星球找你。”
“遮天蔽日的昏暗,是你目光的奇点。”
“你说我们的年轻的痛苦,只是命运的一声叹息。”
“而我的岁月是时光,在炙烤里流逝,慢慢地直至蒸发。”
“你是短促而永恒的轻叹,是每一个孤独的瞬息。”
音符像是有生命一样从他指尖下溜出来,他温柔地抚过虚拟的琴键,光晕在眼前蔓延成一片落雨的湖面。潮水漫漶,浮光流岚,他闭上眼睛,周遭只剩下夜色和涌动的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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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顺利地写出了这首曲子,他翻来覆去地听了几遍,总觉得很不对。这简直像吴邪一夜间中二后写出的东西,也是许多年轻人写情歌的弊病,单纯诉说自己单方面的情感,充满了微妙的自以为是和强烈的个性特征,肯定不能打动所有人。
吴邪把原稿存档,又复制了一份涂涂改改,越修越乱,最后几近崩溃。他用后脑使劲砸了一下墙,长叹了一声,“啊——爱情!妈的……”
这两天是双休日,解雨臣最近一个月都死赖在这里不动窝,自称是为了“省酒店房间的钱”,这会又提着一堆吃食来了。见到吴邪抓狂,就道:“怎么,狂犬病?”
他憔悴枯槁地倚在床头,两眼直愣愣地盯着某一点,“……”
解雨臣倒是一派心情大好的样子,吹着口哨扒了一身英伦风优雅奢华的行头,换上休闲装后舒爽地坐在椅子上。他今天似乎参加了什么正式的活动,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穿得像个娘娘腔似的”。许多时尚界人士见他空有一副衣服架子,品味也很好,只是完全心不在此,都不由得叹息遗憾。就连吴邪,也时常对他把自己打扮了还不如裸奔的穿衣习惯感到鄙夷。
“告诉你个好消息。”他说,结果吴邪没理他,仍旧愣愣地看着地板,就不满地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手背上的好几条疤总算把吴邪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吴邪回过神来,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怎么?”
“我们卖腐炒作得很成功,媒体和公众反应很大。”
“哦,所以电影能大卖了?”
解雨臣摊了摊手,“但是,他们说,如果咱俩不结婚,他们就不看电影。”
“……”吴邪目瞪口呆,“什么时候……美国腐得和大不列颠似的了?”
解雨臣给他看手机上YahooAsk的页面,上面有个推选国民CP的投票,“ShawandNg”的票数自从发了推之后就一路飙升,隐隐有超越现居第二名的大不列颠第一“福尔摩斯and华生”的趋势,似乎打算直奔第一名“奥巴马and拜登”。
吴邪想起以前的种种,比如走红毯时替对方整整领带夹、首映式上互开琼瑶式玩笑、Twitter上发搞基漫画还@对方等等,忍不住喟叹一声,“都怪以前卖腐不知见好就收,现在完了,没有女人愿意嫁给咱俩了。”
“正好,咱俩来庆祝一下此生命犯孤星。”解雨臣扒拉了一下提过来的购物袋,摸出了一瓶杰克·丹尼尔,颜色像蜂蜜一样的酒液顿时把吴邪的眼珠子给吸引走了。解雨臣瞥了他一眼,心里暗自发笑,吴邪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别说喝酒,营养师就连荤腥酸辣也控制得很严,有一阵吴邪都到了不得不三顿喝稀粥的地步,嘴里肯定都淡出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