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春生知道事情原委,跑到刘庄村,带来了五千大洋。
刘德全身体垮了,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每天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刘汉俊出面,找来附近的几个医生,他们号脉吃药,蒸腾多少次,不见好转。刘德全说:“汉山回来,我就好了。”
钱送过去,刘家人心里的石头落地。他们在家耐心等待,幻想着刘汉山出狱回家,和家人相聚的场景。可惜,他们等了半个月,却不见任何消息。
刘曹氏只好拉上侯黄氏,又去了县城。侯宽知道后,故意躲开,让部下告诉刘曹氏,自己去了开封,三天两天回不来。两个女人悻悻回转。
过来几天,刘曹氏彻夜难眠,一个人径直去了兰封县城,把侯宽和一个女人堵在屋里。
刘曹氏道:“侯宽,咋回事儿,二十多天了,不见你人影。那事儿有没有准信?”
侯宽那张黑脸成了紫色,忙点头:“二婶,我为汉山弟的事儿,正要专门回家一趟,你就来了。汉山弟的事儿,我们周司令答应了,监狱的狱长也点头了,就是日本人不干。那个日本头目不认大洋,说在日本花不去出。他狮子大开口,非要五根金条才放人。”
刘曹氏一听,差点蹲在地上。刘曹氏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刘德全一看就知道:“上当了吧,又加码了吧。说了你不信,你这个败家娘们儿,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帮人家数钱够不够。”
“当初,他可是红口白牙地说帮我们,钱也收了。人咋成了无底洞哩?我不信这个邪,这事儿非得叫侯宽给我办成。”
刘德全用力佝偻起半截身子骂道:“你把钱给他,还不如扔到水里听歌晌。侯家往前数八代,就没有出过仁义仗义的男人。”也许是用力过猛,也许是太激动,差点从床上栽倒在地,幸亏黄秋菊扶住了。
刘曹氏做主,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卖了,东拼西凑借了钱,买了五根金条,送给侯宽。
又是等待,又是石沉大海,没有一点音信。
刘德全已经两天水米未进。嘴里一直喊着刘汉山的名字。黄秋菊不断把他头上的毛巾换了洗,洗了换,其他没有任何办法。村里岁数最大的人,是那个做了很多坏事而瘫痪在床的刘德厚,被女儿推过来。他精神奇好,看了一眼,对刘曹氏说:“人不行了,快点准备后事儿。”
然后自言自语地说:“身体那么好,没有熬过我这个瘫子,你说积德行善做好人有啥屁用?”
刘曹氏一股怒火腾地升起,回怼一句:“做好人至少不会断子绝孙。”刘德厚翻翻白眼,喉咙吃了鸡蛋黄一样,示意让女儿把他推回家。
棺材是现成的,找人涂抹几层黑漆就行。送老衣都是女儿置办,我两个姑妈回到娘家,然后去了一趟县城,全齐了。当地人丧葬的风俗,男人送老衣都是官帽、官服和官靴,不管在世当没当官,死的时候一定穿上官服。还有金铺底,银被子,宫廷方枕头,手里拿地玉把件,嘴里含的孔方兄。
侯宽终于来了,在门口大叫“二婶,在家没有?”刘家人几乎是全跑了出来,包括刚才还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刘德全,在后面颤颤巍巍地走出来。
“好事儿,好消息。”侯宽接过刘汉龙递过来的凳子,先给大家安慰。
“俺家汉山出来了,明天或是后天?”刘曹氏直扑主题。
“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你们不知道,那些人比鬼还难打交道,我天天磨破嘴皮当孙子,差点给日本人跪下了,他们才算松了口。原田君说,只要你们把那一万斤大米拿出来,刘汉山马上就可以回家。”
刘汉俊道:“弄了半天,钱和金条白送了。”
侯宽急忙掩饰:“咋能是白送呢,老弟。钱就是铺桥架路,没有钱和金条,日本人连面都不让你见。”
“我说啥来着,你们这些王八蛋。”刘德全在后面突然骂了一句,把大家都惊呆了。几个人把刘德全架回去,侯宽已经走了。
当天夜里,刘德全就撒手走了。
“人到事儿上迷。”孔春生的小老婆苏菁菁埋怨我老奶刘曹氏。这是刘德全出殡那天,苏菁菁得知托侯宽捞人的事儿,她直言不讳。“找日本人办事,你托侯宽做说客,肉包子打狗一样。”
“那找谁,我们家除了刘汉山,再没有能出面求人办事儿人。”刘曹氏似乎有说不完的委屈。
“我去找爱田美莎,让她给那个日本班长吹枕头风。”
刘曹氏如梦初醒:这个爱田美莎,就是刘汉山从水里救出来的日本女人,她是原田志乃的老婆。她出面和丈夫说情,肯定管用。
苏菁菁去了县城,和爱田美莎说了。爱田惊诧:“原田是不会这样做的,我敢说,他没有贪汉山君一个大洋。”
苏菁菁笑的春暖花开:“妹妹,钱不钱的不说了,先让刘汉山回家,是第一要紧办的事儿,他大爷已经去世了。”
爱田美莎用什么办法让那个固执的二曹班长放出刘汉山,不得而已。原田志乃一直很谦卑地给刘汉山鞠躬道歉,连说:“对不起,汉山君,让您受委屈了。”
刘汉山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一切,他对日本人这些假惺惺地礼节特别厌烦。问:“我可以走了吗?”
原田志乃点头应允。刘汉山拍打几下衣服上的灰尘,昂首阔步走出监狱。
这一天,刘德全已经过了头七。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