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松虽然与世无争性情喏喏,可毕竟不是个傻子,经历过上次成亲被放鸽子的惨痛经历,雪松只简略地备了九桌酒席。这还是桓素舸向他提议后才改的,原先他只预备了两桌,因为在雪松的心目中,当得起朋友的大概也就是上次来参加过婚礼的部里的宋大人跟秦大人……他甚至连林家会有人来的把握都没有。毕竟林清佳突然撇下了锦宜另择了高门良妇,雪松表面上虽然不曾说什么,心里难免有些气恼,觉着自己蠢是一回事,但林家未免也做的有失厚道。但雪松想不到的是,上回婚事,大家因为惧怕辅国不高兴才纷纷当了缩头乌龟,可是这一次不同,经过数月的冷静期观望,大家觉着郦家跟桓府的这门亲事还是颇为牢固的,可以放心大胆地探出脑袋跟郦雪松发展友朋知交关系,当然不会错过年酒这个大好机会。也正是因为上次婚礼缺席,这一次就更要来吃年酒,至少……也算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除此之外,更风闻了桓玹要亲自来赴宴的消息,这一下,连原本那些矜持着不肯来贴雪松这冷大腿的,也势必要纷至沓来了。雪松成亲那天,满满当当十八桌的酒席无人青睐,部里的秦宋跟林清佳三人像是包了场,可是如今,却俨然倒了过来,成了典型的僧多粥少,不仅桌子上坐满了人,没有地方坐的各位亲好们,宁肯立在廊下做虚假的亲热寒暄,“今天天气哈哈哈”连说了几次,也不肯挪出郦家大门一步。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中,不知是哪位大人的小厮用兴奋敬畏过度的口吻叫了声:“辅国大人的车驾到了!”皇帝在上朝之前,会鸣静鞭三下,示意众人肃静,但是现在,这小厮的禀告也起到了同样的作用,原本众位大人们说话的声音嗡嗡不绝于耳,如同夏日里蜂蝶循着花香飞来采蜜发出的快活声响,这一句话过后,却赫然鸦默雀静。雪松正在陪着本部的尚书大人寒暄,旁边坐着的一位也不是别人,正是“世交”林侍郎林嘉大人。雪松没有猜错,林清佳的确没来,今日是林侍郎亲自来赴宴。雪松跟林嘉原本是情投意合,见了面从不欠缺话题,天南,海北,阳春白雪,下里巴人,什么都可以聊。但自从林佳给他吃了个说不出的哑巴亏后,雪松心里也多了个结似的,何况今日在座的还有许多品级高自己不少的大人们,他不敢尽情地唠叨,所以只绞尽脑汁地“应酬”。但大家的茶水灌了不少,话题却没有像是被浇灌良好的种子一样蓬勃发芽,仍旧冷硬干瘪地蜷缩着。雪松无奈,眼睛瞥着厅外园木上那一点刺眼的白雪痕,正想把话题牵到今年的雪真他妈多上,大家突然奇异地静默下来。雪松还没有反应,他的最高上司乐尚书活泼地站起身:“快快快,快出去迎接,辅国桓大人来了。”桓玹现身,就像是自带了万丈的闪闪金光,让众位大人无形中都矮了一截。但最令人震惊的是,今日桓玹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的右手边,是个小小地孩童,生得唇红齿白,玉雪可爱,正是八纪。在桓玹左侧,却是另一个地位尊贵的客人,当朝的太子殿下李长乐。与此同时,郦府后宅。锦宜坐在桓素舸身旁,拜太子如醉如痴锦宜受惊匪浅,猛然间往后一退,反把身后的桓素舸惊了一惊:“怎么了?”锦宜定睛抬头,却见日影惨白,墙角的积雪泛着冷冽的寒光,再抬头,透过光影斑驳漏窗,远处那一行人已经寒暄着进了厅内了。锦宜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冷汗沾在指尖上,被风一吹,嗖嗖地像是要结成冰。听着耳畔桓素舸的问话,锦宜强行定神:“我……我刚看到窗上突然吊下来一只蜘蛛,居然还是活的……吓了一跳。”桓素舸往漏窗上扫了一眼:“一只蜘蛛有什么可怕的,何况是冬天,它大概不知道从那个缝隙里爬出来,且又不会咬人。”锦宜浑身极为不适,想到方才所见那一幕,恨不得也跟那子虚乌有的蜘蛛一样,找个缝隙默默地爬进去。桓素舸也瞧见了那些人都已经进屋去了,她轻轻地握住锦宜的手:“怎么样,你方才可看清楚了?”虽然锦宜觉着桓素舸为了自己的亲事“太”操心了,但人家这样一位高门千金,屈尊降贵地嫁了过来,又不遗余力地为了他们郦家着想,甚至还考虑到了子远跟子邈的前程……尽管锦宜觉着子远子邈未必就得在朝堂上呼喝一方或者有什么太过“远大”的美妙前景,但桓素舸都这般有头脑地开始谋划了,身为两人长姐的自己如果说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那就太说不过去了。锦宜点了点头。两人出来已有段时候,恐怕众家夫人奶奶们等太久了,太过失礼。桓素舸同她往回而行,一边问道:“你觉着殿下人物如何?”锦宜厚着脸皮回答道:“太子殿下自然是世间难得的。”桓素舸会心一笑:“那我就放心了。”锦宜本来想再委婉地提醒桓素舸:自己毕竟不是桓府出身,跟太子殿下的身份相差太远,而且自己虽然觉着太子“世间难得”,可太子殿下是如何看待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