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收了荷包,面上顿时出现了喜色,知道自己这些下人不能管主子的事,闻言立时应道:“小的定然会转告公子,世子放心罢。”一辆没有任何标记的马车在官道上奔驰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缓缓停在了一堵围墙的小门下,车夫迅速从车上跳下,抬手扶住了江洛玉的手臂,目视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门后,方才扬起了自己的鞭子打在了马屁股上。马车缓缓离去,江洛玉抬手卸下自己身上的披风,随手交给了一边早已候着的小厮,手中的象牙折扇晃了晃,俊美的面容在阴暗处浮现而出。?云散(下)一间小小的四合院中,雕花门前青色衣摆飘荡。宗人府,乃是囚禁犯了律法的皇子王孙之处,因为南静隆身份特殊又得了皇帝亲自下旨,因此宗人府特地腾出了一片小院给南皇子居住,只是各道垂花门都有人驻守,连大门口也被一道道铜锁锁住,若不是他费了大力气,此刻他还进不得此处。“南静隆。”阴暗的屋子里,光亮透不进去,一个纯黑的身影在门边挣扎着,偶然抬起脸来,能够看到那张已然扭曲,又显得异样苍白的脸颊,那张脸庞上已经没了以往的阴霾,全部剩下了疲惫和无力,一波难以忍受的疼痛过去,他垂着头颤抖着呼吸着,像是下一刻就要失去气息。“江……洛玉。”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还有骤然而起的那个声音,靠在门边的人无力的挣扎了一下,扶着门框踉跄的站起身来,唇角带着些许僵硬的笑容,喃喃着,“我就知道,你还是会来的……”江洛玉停步在门外,瞧了一眼那锁着的房门,细细端详着自己手中的钥匙:“你知道?”“我知道……”门内的人挺直了脊背,背靠着大门,想起今日清晨的时候,外面他所剩无几的死士来报,太子已经放弃了他,如今只能等待大金那边的消息,他脸上的神色黑暗的看不清楚,语气中仿佛夹杂了丝丝委屈。“虽然我不知你和江影为何联手害我,可是……可你我无冤无仇……”“无冤无仇?”江洛玉听到这话,倒是略微怔了怔,目光直视着被阳光照出来的那个影子,好似能够透过这扇门看到门内的那个人,笑容缓慢的从他脸庞上浮现出来,“你这个说法,倒是和江慧很是相像呢。”“方才我去了冷宫,见到了江慧。”说罢,他也不等屋内的南静隆再度说什么,就自顾自的接道,“她和你的处境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我以为你至少也比江慧聪明几分,谁知道这时看起来也差不了多少。”南静隆靠在门上,低低嗤笑了一声,目光有些涣散,像是在看门外的人,又不像在看他:“你今日……不是光为了看我的笑话而来的罢。”“自然不是。”江洛玉微微敛下眉目,手中的象牙骨扇一点点打开,乌玉般的眸底浮现了隐约的红色,声音柔和悦耳,话语却狠毒凌厉。“江慧进了冷宫,至少还有皇上看着,不好现下就让她死于非命,只是你……看你现下这副模样,生不如死倒是夸了你。不如我现下就给你一个痛快,也让你少受些罪,如何?”“你从一开始,就想要逼死我……”南静隆毫不在意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早在江洛玉带着顺天府尹逼进府内,搜出江影尸体的那个夜晚,就瞬间看清了面前青衣世子的所有谋划,唇边笑容虽是惨淡,可终究没有完全消失。“我怎会……让你如愿?”“不让我如愿,那可再好不过了。”江洛玉走下台阶,抬头闭目,任由暖洋洋的阳光照射在自己的面颊上,将乌黑的睫毛染上一片金色。“南皇子身份贵重,被监禁的地方寻常人也到不了,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正正合了我的意。”听到这句话,因为江洛玉今日突然到访,宗人府竟没有丝毫反应,感觉很是反常的南静隆顿时已经心生警惕,本来虚弱的抓不住什么的人下意识朝着屋内挪动,想要去拿挂在墙上的佩剑。“你什么意思?”“来人。”不管屋内的人正在做什么准备,江洛玉只是一动不动的任由阳光照着面颊,只是在如此灿烂的阳光下,他的声音略显森冷,仿似一块火焰都暖不热的冰,“把兽笼给我抬进来”就在他说出兽笼这两字的时候,南静隆已经吃力的抓住了佩剑,闻听此话,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怎么都抓不住,一股极为不详的预感浮现上来,连话语都多了几分虚弱:“——你要做什么?”江洛玉含笑垂下头来,看着门外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拉来几个形状不一的大铁笼,其中关着各种张开血盆大口,正朝着自己嘶吼挣扎,还不断撞击铁笼的狮子老虎等凶兽,声音轻的几乎听不清楚。“我要做什么,南皇子很快就知道了。”话音未落,几个身形飘忽的黑衣人迅速落在江洛玉周围,其中为首的人缓步上前,持剑对着身着青衣的人一礼。“把门轰开,做的尽量真一些。”看见这几个早已安排好的寒江阁死士,江洛玉的眸子好似蒙上了一层雾气,“就像是——宗人府里进了凶悍的盗匪一般。”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去,将手中的东西扔了过去。“至于这药……给他下了。”几个死士轰然应是,等到青衣人退后两步时,刀剑齐上轰开了宗人府小院中被锁上的房门,靠在门边的南静隆霎时大惊失色,抓着剑向后退了两步后,下意识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先一步被破门而入的两个字死士擒住。南静隆还没来得及挥出佩剑,就已经被人擒住了,被压着跪下的时候脸色因为过分激动,潇起了异样的潮红色,对着缓步进门的人吼道:“江洛玉!……本皇子是大金皇子,你大泷无权处置!你敢动我,就不怕大泷皇帝问罪于你么?!”“南皇子,这么关心这一点?”江洛玉手中的象牙骨扇展开,细长的发丝飘飞在空中,声音淡淡,杀意浓浓,“只可惜,本世子既然敢这么做,就定有法子让南皇子死得其所——还请南皇子不必担忧了。”说罢,他看着南静隆被点了穴,神色惊骇欲绝的喝下了那些药,唇角不由露出了一个温柔和顺的笑容,像是今日天气晴好因此心中愉悦一般,手指指向了那些蠢蠢欲动不断挣扎在铁笼中,眼睛发红好似有些异常兴奋的猛兽们。“这可是我好不容易让人研制出的东西,这些野兽也喂了和南皇子吃了的一样的药,我想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南皇子可能会觉得十分痛苦,不过之后说不准就会好很多,说不准最后还会喜欢这样的感觉。”喂了药后不到片刻时间,肉眼可见南静隆开始浑身哆嗦,眼睛也跟那些猛兽一般发红,两个死士并未放开钳制着他的手,反而对着江洛玉低声提醒道:“世子。”江洛玉瞟了外面好似已经忍耐不住,就快要冲出铁笼的猛兽们,唇边笑容浅浅,面颊甚至露出浅浅梨涡:“把兽笼打开。”半盏茶的时间后,一扇扇大门在江洛玉身后逐渐关闭,乌玉般的眸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层层窗户掩映下,猛兽和黑色身影先是不断的搏击,随即黑色身影被几只猛兽扑倒在地,开始撕咬他身上的皮肉,那道黑色身影也不甘示弱的撕咬着其中一只老虎,激得双方眼底的红色愈发浓烈惊心。老虎和那人互相撕咬了过后,黑色身影拖着残腿跑入屋中,拉出落在地上未曾被死士拿走的长剑,回身就杀死了那只老虎,却没能幸免被花豹叼住了脖颈,鲜血喷溅着拖进了内室,随即传来了南静隆嘶哑可怖的惨叫声。那声音起先还十分大,后来另外一只老虎跃入屋中,那惨叫声就渐渐小了下来,到最后就只剩下隐约什么东西吱嘎作响声,后来又是咯吱咯吱渗人的咀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