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再联想那时候慕容昊分明知道自己是报仇,却还是为了南静隆跟自己争吵离府,最后却是因为想保护自己。回忆起那时那人在梨花树下的眼神,他突然觉得心里一酸又一痛:“这才有了设计甄士的事?”这一回,却不等慕容昊回什么话,他就闭了闭眼睛,白皙的掌心接住一片梨花,开口道。“几个月……几个月……足够了。”他喃喃着,目光渐从冷冽转为平日的淡然,片刻后连唇边都再度勾起笑容,倒像是真的不再因为方才的事情生气了,只是突然口出问句,“你知道在皇后娘娘的太子没了权利后,现下在后宫中最得势的人,是谁?”慕容昊看着江洛玉的神色变化,虽然知晓面前的人此刻还在生气,可面上不表现出来,他也不敢去触心上人的霉头,语气不自觉多出几分以前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三皇子生母,德妃?”“不错。”江洛玉不咸不淡的应了,也不看他,仿佛只是公式化的交代一番,“再过几日就是太后诞辰,皇帝宴请大臣与内命妇外命妇的时候了。至于那时候——大概会有好几场好戏上演,毕竟太子此时失势,想要那个位子的人还大有人在,可不止八皇子这一个。”听到这里,慕容昊的眉毛不自觉挑了挑,心底知道这时候不插话更好,可想起自己跟着江洛玉去右相府的那一次,叶瑞那不自觉的亲呢之举,还是忍不住将心里话问了出来:“太后诞辰,宫中喜宴,你会去么?”“我这样的身份,自然会去。只是经过今日之事,我可不希望再遭遇一次被三皇子看重,那并非是什么好事,我会多做准备的。”闻弦歌而知雅意,江洛玉神色一沉,面上淡淡,话语却笃定,其中透出对皇室之人的厌恶,倒是稍稍让慕容昊的脸色回暖了些。而不管他脸色如何,江洛玉语气骤然一转,眼底闪过冷光。“你说的对,我虽是投上了八皇子的大船,却一定要为自己算计更多——既然不希望有一天,会再度落到只能任人鱼肉的地步,那么便只能让自己强大的无人能够打倒,这样不论是谁想要夺走任何东西,我都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这一番话斩钉截铁,隐约透露着浓重的血腥气息,配合着江洛玉这清清淡淡的嗓音,以及那副带着笑的美丽面颊,却有种让人脊背发凉毛骨悚然之感。白衣人离面前的人仅有两步之遥,耳边听着这番话,目光却一直死死定在江洛玉的脸颊上,连他一点点细微的神色都不放过,当看到江洛玉在说起代价这两个字时,眸中一闪而过的凶厉之色时,他修长的手指突然抬起,好似想要抚在江洛玉被风扬起的青丝上——就在他的手指马上要触碰到那乌黑飘荡的发丝时,一个声音却突然从不远处的回廊处响起,随即是越来越近的水红色身影,迫的他缓慢的将手一点点收了回去,在袖中紧紧握住。“世子!”江洛玉听到声响,顿时将眼光从梨花上挪开,转到面前的逐月身上:“什么事?”“方才宫里的公公前来,在郡王府门前传陛下口谕,再过七日乃是太后诞辰,请府内主母与两位嫡子嫡双,还特别提到了您也一定要去。”刚说完太后诞辰,这道口谕就来了,这下就算他有了不想去的心思,这道口谕一下也是不得不去。江洛玉想到这里,唇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却不知在笑谁。“知道了,下去罢。”逐月的身影渐渐远去,一白一青依旧立在簌簌落下的梨花中,一直等到太阳偏西不再耀眼,江洛玉才抬手抚了抚自己微热的眼皮,回身与沉默不语的白衣人擦身而过。“天色有些暗了,我看好似是要下雨,回去准备用膳罢。”脚步声渐渐远去,没有挪动步子的慕容昊仰起头来,手指轻柔的触到枝头上雪色的梨花,據拍色的眸子里缱绻万分,却没有人看见。七日过后的清晨,江洛玉站在屏风后换衣,一边抬手让逐月系着腰带上的玉佩,一边侧过头去,有些怔然的望着屏风后那个坐在罗汉榻上的白色身影,直到身前的逐月拍了拍自己袖口的褶皱,这才稍稍回过神来。雕花木门被人敲了敲,眠星的声音传了进来:“稟世子,东府那边平妃已经催人来问,是否应该出发了。”“去回了二婶,洛玉马上就到。”听到穆氏来催,江洛玉握紧逐月递上的折扇,唇角勾勒出了淡淡的微笑,出了屏风后看了坐在罗汉榻上的人一眼,在他转过脸来和自己对视的时候,却又像是害怕被烫到一般挪开了眼睛,语气尽力保持平静无波。“今日你不必随我同去,外面的天很不平静,记得帮我护住郡王府。”慕容昊听到他的声音,據拍色的眸子定定看了他一眼,俊美的面容半张隐藏在黑暗中,薄唇开阖间声音柔和:“自己小心。”江洛玉低低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走,可脚步还没等迈过门槛,却突然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转过身来,逆光注视着那个不论何时,都用平和温柔的眼神望着自己的人。“这几天我仔细想了,我不是生你的气。”他的声音低沉,在此时灿烂的阳光下,却显得异样模糊,让坐在榻上的人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仿佛听不清楚一般站起身来,“我只是——”眼看着他的话音未落,人就要再度转身离开,慕容昊顿时上前一步,扣住了他白皙温热的手腕:“宸华。”即使被拉住了手腕,江洛玉依然连头也不回,声音沉着笃定,前几日的怒意虽未曾全部散尽,更深的却是嘱托和笃定:“帮我保护好洛白和洛琴……还有你自己。”这一次不等慕容昊反应,他就抽回了自己的手腕,快步朝着碧波苑外的回廊走去,虽然不曾再一次回头望台阶上停步的人,步子却迈的又稳又快,不一会身形就完全消失在了白衣人灼灼的目光中。郡王府大门前,江言和江冰都身着华裳,簇拥着走在中间的穆氏站定在马车旁,江洛玉刚扶着身畔眠星的手跨过门槛,就迎上了因为甄氏失势,所以这几日很是有些春风得意的穆氏,低身行礼道。“玉儿见过二婶。”穆氏笑吟吟的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头上的发冠上停留了一瞬,再度落了下来,很是和善的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赶紧起来:“都是自家人,世子不必这么客气,只不知世子是骑马还是坐马车?”江洛玉闻言,看了一眼自己袖子上映着的金光,笑容别有意味:“阳光明媚晴好,自然是要骑马的,堂弟呢?”江言看着身边的母亲点头,跟着凑了上来:“与堂兄一同。”穆氏和江冰一同上了马车,江洛玉抓紧马缰,最后回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郡王府,想到此刻一定仍在碧波苑中的那个人,不禁微微垂下头来长呼出一口气,双腿一夹马腹,轻喝道:“驾!,,郡王府的马车队在大道上走着,也不知是不是出发的有些早了,路上也并未碰到京都内其他的王孙贵女,一路顺风的到了皇宫大门前,最先打头的江洛玉和江言就一前一后的下了马,还没等回头去看承载着穆氏和江冰的马车时,站在前方的江洛玉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个醇厚的声音。“江世子,许久不见了。”听到这个声音,江洛玉顿时回过身来,眼角余光看清是身着皇子正装,面上好似泛着惊喜之色的叶瑞,便立刻行礼道:“洛玉见过三皇子。”叶瑞很不见外,抬手扶了他的胳膊一下,竟是因为遇见他,真的有了几分高兴的模样:“不必多礼,我们两个也算是旧识了。”江洛玉不知他因为什么这么高兴,面上却淡然不动,不着痕迹的将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十分恭敬的让出了背后缓步而来的江言身影,同时微笑说道:“殿下身份尊贵,洛玉不敢僭越,殿下请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