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你不介意便好。”……天空乌云消散,暖融融的日光照落。“阿午!”雪地中悠悠传来热切的呼喊声。“阿午!可算找到你!”远方,一名女子匆匆跑来,那身影在厚雪中,磕磕绊绊的,几次都差点摔倒。初棠则头看到这幕,他竟火锅vs诱哄场面一度陷入阵微妙的尴尬氛围。初棠窘迫眨眼,求救似的瞥瞥十一,又望望阿绛,最后皱巴着眉眼,把希望付诸于程立雪身上。谁知这人却处变不惊,甚至都懒得开口,那清冷无波的眼神,就很有睥睨天下的气势。难怪人家能当太子。他甚至隐约觉得,程立雪事业线拿的是权谋文剧本,感情戏拿的是晋江甜宠文剧本。而且——初棠原以为这种夺位大戏,相方会相当的剑拔弩张,哪承想他们几人处于这片雪地里,竟有种微妙的融洽。“哥哥。”阿绛一声呼喊打破僵局。她小跑过去,抬手抹抹自家兄长脸上雪沫,话里有话道:“哥哥替我挡了雪球。”摄政王饶是有万般思绪,也被这声“哥哥”惊了惊,这丫头平常只规规矩矩唤他“阿兄”,有所求时方才亲切叫声“哥哥”。他嘴角微扬,半是责备半是宠溺道:“多大姑娘了,还跟小孩似的玩得满头大汗。”随后剔去阿绛发髻上的雪碎,又从怀里掏出方绢帕替人拭汗。“大家都看着。”“为兄者,疼爱妹妹,有何不妥?快随我回去,仔细感风寒。”众目睽睽,阿绛被人带走。初棠咬着手指碰碰十一:“你有没有觉得……”十一:“你还是担心自己吧。”十一语毕,别有深意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原地只剩下两人。初棠斜觑程立雪一眼。怪!这氛围就很怪!他皮笑肉不笑挥手:“程公子你好!程公子再见!”说罢即刻转身想要溜之大吉。突然被股力量拽住。“跑什么?”“……”对呀!他跑什么?初棠猛地拍头。他侧身,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如干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小孩,思考措辞。片刻后,踢踢脚尖的雪碎,初棠轻轻挠腮道:“我晚上要和阿绛去玩,回去换掉这身常服。”程立雪待他衣食住行皆是顶奢,明明自己衣着简洁,可是落到他身,即便是最普通的便服,也大有种可以媲美吉服的错觉。对他可谓是娇养无度。常服又有式样图腾,象征身份,既然要出宫玩,还是换身便装低调些。“去何处?”“棋……棋馆!格物致知!修身养性!”初棠忽地嘻笑举起手,正气凛然道,“齐家!治国!平天下!”十分的慷慨激昂。“当然,前面是我,后面是您老人家,呵呵……”他抽回衣服一角,灰溜溜跑走,刚跑两步又被人攥回去,那人顺势一扯,初棠两脚悬空。再回神时已经被人稳稳抱住。初棠:“?”“干嘛呀,大家都看着呢。”大庭广众的,真的很羞人,初棠脸色微漾推推程立雪,周围的侍女更是垂下头,不敢再多看。“我记得。”“你记得啥呀你就记得?”“……”“你到底记得什么?我怎么不记得啊!”“……”“欸!记得什么?耳聋啦?”“……”初棠被人以一种抱小孩的方式抱着,大抵是早已习惯此等亲密接触,离开众人视线后,他倒是还能惬意在这“人肉步辇”上晃悠着小腿。他闷声闷气嘀咕句:“小聋瞎。”脚踝的铃铛啷啷响了一路。程立雪也一路未置言语,初棠见人不回他,便懒得纠结,索性把下巴枕在那人的肩膀。天空飘雪。他腾出只手来,百无聊赖接了几片雪花,冰冰凉凉的,融化在手心。“又下雪了。”一路上万籁寂静,他也不知为何,缓缓地,竟有种无形的情愫在心底钻出。酸酸涩涩的。那种无助感,似无形的藤蔓,又如可怖的触手,将他裹紧,一点一点勒得其轻微窒息。但他又好似在程立雪身上找到丝慰藉,像是种长期缺失的可依赖感。若有似无的。他无法确定,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只是失意地耷拉脑袋,五味杂陈嘀咕几句。“我们那个地方没有雪。”“小的时候,爸爸妈妈说,等我长大一点就带我去看雪。”“可是……”“他们骗了我。”初棠哽咽发涩,往人肩窝埋了埋头。萦绕鼻尖的药草清香,极致地安抚人心,他手臂箍紧几分,抽抽鼻子,深嗅一口。两滴凉意滑进肩侧。程立雪脚步顿住。东宫正门宣德门就在眼前,他晃神垂眸,随后还是迈腿绕开。这场雪下得不大,柳絮般悠悠飘荡。他抱着人,在雪中迤迤然移动。耳畔含糊不清的咕哝,渐渐化作凄凄气音,最终只剩下软绵细微的呼吸。……傍晚时分。手掌萦绕着股湿暖之意,初棠缓缓睁眼,原来大黄一直圈着他。还温柔地舔着他的手背。初棠吐出口浊气。眼部周围有点清凉的药香,倒是叫他眼睛既不酸疼也不肿胀。他悠悠爬起来,望了望天,应该快到时辰了吧,果不其然,殿外有宫女敲门。宫女回禀是安乐公主请他出宫。安乐……阿绛这封号还挺好听。初棠很快被引路小太监领到宫门,他甚至都不需要出示什么出宫令牌,直接刷脸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