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房间里头,四面墙都挂满了字画,这也就罢了,门口还贴着一对白纸糊上去对联,说风雅不够风雅,说寒酸不是寒酸,总之是带着几分古怪和随性。而现这个被青山书院所有师傅称为怪胎家伙,正跟小屁孩大眼瞪小眼。
君十郎被打包带走倒并不是很怕,一来是因为那男人虽然带着玩世不恭笑容,双目却十分清明,并不是真正玩垮之辈,二来想也知道,青山书院向来以才德著名,老师里头要是有下三滥家伙,早就被扫地出门了,不管内力如何,至少表面上这些人绝对不敢闹出什么事情来。
论体力一个才五岁孩子,自然不是成年人对手,所以君十郎被轻而易举扛了过来。但论心智和淡定话,两辈子经验也足够了,再说作为心理学专家,君十郎别不会,装模作样本事肯定一等一,不然人家来咨询时候,听到什么奇怪话露出什么奇怪表情,那可是要砸牌子。
于是,两人氛围就显得诡异起来,那男人也没有料到,他就是随性而起拎了个装大人小豆包回来,谁知道这小豆丁还挺有本事,对着他视线一点儿也不害怕也就罢了,那双黑黝黝眼睛要多纯真就多纯真,不知道还真以为他欺负了一个单纯善良小屁孩儿呢,男人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个不得了小豆丁,估计还是芝麻馅儿。
大眼瞪小眼可不是那么好玩,一会儿功夫君十郎眼睛就有些发酸了,没办法,心理上能支持,生理上却还是存缺陷,要是搁上辈子,他绝对能用诚恳,真实,纯洁眼睛让病人敞开心扉。
男人还不知道自己被当了病人,瞧着小孩儿似乎看得累了,自顾自坐到了椅子上,拖着下巴继续跟他对视,忍不住呵呵一笑,伸手就是一个板栗过去,大笑出声:“小屁孩儿真要跟我斗,就你这小身板估计还得等几年。”
君十郎捂住额头,暗道这家伙下手还真狠,要是一般小孩话估计真要哭了,他抿了抿嘴说道:“以大欺小实非君子所为,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孩子,青山学院脸都被你丢光了。”
小孩越是表现成熟,男人瞧着就越是高兴,又是一个板栗敲他脑袋上,这才说道:“啧啧啧,你还知道维护青山学院脸面,谁家小豆包这么聪明,不如我跟你爹商量商量,把你给了我当一个小书童吧。”
君十郎瞥了他一眼,对于被当做小孩戏耍行为十分无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进了这位怪胎眼睛。他看了看四面墙上书画,不得不说,不管是诗词还是画作,以他半个外行人眼光看那是极好,但瞧瞧那画作上偶尔出现黄色斑点什么,就知道这个人肯定没有爱惜过,甚至有几幅分明是有被老鼠咬过痕迹。
男人见他注意力被那些字画勾走,微微一笑说道:“怎么样,这些东西可还入眼?”
君十郎也不理他,站起身体想要背着手走路,但手太短要从后头拉上实是有些艰难,只好放了身边,那边男人自然注意到他窘境,当下毫不掩饰哈哈大笑起来。君十郎有些郁闷,只是冷哼一声说道:“勉勉强强,再好东西给了不知道珍惜人,那也是浪费。”
男人也不生气,一把将小孩抱了起来,扛着看了看四周诗画,这才说道:“这些东西原本就是随意涂抹出来,何必跟宝贝似藏着,忒显得小家子气,倒是小屁孩眼光还挺高,你倒是给我写字画画看,要是一点本事没有话,牛皮可要吹破喽。”
君十郎眼神一闪,算是明白男人这是拐着弯要考校自己,这男人性格倒是很合他口味,当下也不推辞,站椅子上举手画了一幅图,之前路清河大部分时间都是教导他读书,画画不过是偶尔带过,连入门都算不上,但上辈子时候,君十郎却是练过国画,那段时间他心理学学得太深了,连自己都陷进去,便找了个方法精心。
白色宣纸上墨色慢慢晕开,却名分是书堂里头一个老顽童模样,居然翘着二郎腿让学生给他捶腿捶背什么,瞧着十分有趣。小孩手指毕竟不够灵活,但意思总是了。君十郎笑着抿了抿嘴,直接旁边写上了为老不尊几个大字。
男人一开始旁边还看得挺有趣,五岁小孩能画出这样画作来实是不错了,虽然有种种缺陷,但意境却跃然纸上。但再一看却有些不对,顿时发现小屁孩促狭来。男人摸了摸下巴,暗道自己是不正经,但从外头到里头都是不正经,人家一瞧就知道,这小屁孩却是假装正经,黑点子比谁都多。不过,倒是意外合他口味。
没等君十郎将笔搁下,男人直接夺过他手中毛笔,直接扳着小孩嫩脸蛋,给他添上了一只小乌龟,这才得意洋洋大笑起来:“小屁孩居然敢骂老师,我要是不做点什么话,怎么对得起为老不尊这四个大字。”
君十郎一抹脸孔,手上顿时是黑乎乎一片,心中有些哭笑不得,想着自己带着一只乌龟到处走肯定要丢了人,顿时鼓起了脸颊来。这样一来倒是分外可爱,看得男人有些爱不释手起来,连声说道:“这可真是对了我胃口,我就勉为其难收你做入室弟子吧,臭小子滚吧,以后下了课就往这里来,有你好处。”
听了这话,君十郎倒是有些欢喜,不知为何觉得跟这个男人倒是颇为投缘,索性行了拜师礼,站起身才说道:“老师,那学生就走了,您老人家慢慢休息,注意别闪着腰。”
“你个臭小子。”男人顿时吹胡子瞪眼睛,其实他也不过三十多岁年纪,这个时候还正当壮年呢,这小屁孩不笑话他就不甘心。
君十郎晃晃悠悠走出去,没走几步就瞧见齐家眼泪汪汪站门口,身边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只是比起里头那个放荡不羁家伙,男人脸上带着几分严肃,看起来像是书院老师形象。
瞧见自家小少爷出来,脸上居然被画了一只大乌龟,齐家是心疼极了,觉得自己看不见地方小少爷肯定是被欺负惨了,顿时大声嚎叫道:“少爷,少爷你没事吧,那个家伙有没有欺负你!呜呜呜,早知道我就该进去找你,但是他偏不让我进去。”
听着齐家哭喊君十郎顿时有些头疼,只能安慰着说道:“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老师跟我闹着玩儿呢。”
旁边男人一听倒是微微皱起眉头,看了一眼小孩说道:“你叫他老师?”
君十郎点了点头,恭恭敬敬说道:“老师说收我为入门弟子啦。”
男人似乎有些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叹了口气说道:“他行事还是如此古怪,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两个孩子点了点头,齐家大概是因为刚才事情受到了刺激,一步不离守他家小少爷身边。走前面男人微微放慢了脚步,走出几步路又说道:“那家伙虽然随性而为了一些,但学识却是一等一好,你能拜他为师也是不错。只是以后学堂里头课业也不能落下了。”
君十郎乖乖点了点头,看也知道眼前这位老师跟里头那位完全就是两个极端,只是看起来这位老师似乎也并不是非常厌恶里头那个,倒并不是完全执拗迂腐人。
男人见他乖乖点头又是满意又是失望,要知道入门考试时候,他就看准了这个学生,只等着上了课就能自然而然收了做弟子,谁知道倒是被那个家伙抢了去,他心中感叹了一声,只盼着这孩子别被教得跟那家伙自己似为所欲为,白白浪费了一个好苗子。
“我就送到这里,先回去休息吧,若是有什么不明白,可以去问那边校舍宿管老师。”男人大概是有几分遗憾,到底是忍不住吩咐了两句,见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九岁,但看着却是五岁孩子加沉着稳重,心中又是感叹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君十郎松了口气,暗道自己贸贸然拜了师也不知道是对是错,要知道这个年代拜师可是十分重要,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话可也不是白说。像他们这样入学青山学院学生,跟拜了单独一个老师做弟子,是有极大不同。
但那男人跟他颇为契合,几乎是顺其自然事情,君十郎这会儿倒是并不是十分后悔。只是想了想,还是书了一封信,让齐家贴身放好,明天就找人给君家送过去。幸好君家是商人,附近都是有商铺,要传一封信再容易不过。
齐家闷不吭声将信放好,想着自己没有保护好让少爷受了罪,明天一定要把信安全送到。君十郎这边已经打了水开始洗脸,学院里头自然是没镜子,但张氏生怕儿子受委屈,给准备里头就有一面,他刚才照了一下,顿时庆幸一路回来也没有人瞧见,不然以后就要跟乌龟分不开了。那家伙下手也忒狠了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