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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番外海妖（第1页）

生活在深海里的每一代人鱼首领都被赋予了“塞壬”之名，这是一个称号，用人鱼语言翻译过来的话，就是“深海之子”的意思。

这一代的塞壬诞生在被命名为亚特兰蒂斯的深海城市里，这座汇聚包容了所有海洋生物的城市有着冠绝古今的文明，在它尚未沉没之前，连人类都为它的壮丽而惊叹，并在自己的史书中留下了它的名字。

亚特兰蒂斯的沉没丰饶了整个浩瀚的海洋，驾驭这颗深海明珠的海中王者——人鱼们随着潮汐涨落浮上海面，有时候气象虹吸会让海水分离，露出亚特兰蒂斯宏伟的灰白罗马柱，人鱼们就坐在柱子顶端，望着太阳落下的方向歌唱。

塞壬就出生在其中一根恢弘的巨大立柱下。

他的母亲赋予了他深蓝如海水的长发和鱼尾，他不知名的父亲则赠送给了他强悍的躯体，他因此得以在母亲和新情人交尾时平安诞生——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人鱼并没有普世意义上的坚贞伦理观，人类的传说里将这一物种塑造成痴情忠贞的代表，大多是被它们华美绚烂的外貌所迷惑，但身为海洋霸主，人鱼骨子里就带有要将自己的基因传播出去的种马观念。

为此它们可以与同伴抢夺看上的□□对象，甚至在两条人鱼交尾时残忍地杀害其中一方，夺取交权——值得一提的是，人鱼并没有固定性别，它们有着遇强则弱的特性，也就是说，当两条人鱼相逢时，如果其中一条有着更为强悍的基因和身体素质，那么另外一条会在交尾的极短时间内发育出适合孕育小人鱼的生殖腔。

所以一条人鱼先当爹后当妈的事情在深海常见极了，塞壬的母亲就是这样的一个典型例子，他在和女性人鱼交尾时被塞壬的父亲抢夺，孕育了塞壬，然后怀着塞壬与新情人——依旧是女性外貌——交尾，中间生下了塞壬，在生产过程中被她的新情人趁鱼之危了一把，怀上了塞壬的弟妹……

呃，似乎非常颠覆人类的三观，但是深海就是这样的。

没有秩序，没有伦理，没有道德，野蛮、无序、暴力、狡诈……一切都是为了生存，为了获取至高无上的权柄。

塞壬完美地继承了这种三观。

又是满月，人鱼们纷纷从深海游上来，寻找到自己满意的礁石，静静地等待着路过的船只。

海洋生物们已经将所有航线上的船只信息都通报给了海中的君主，人类无法听见的声音在整个海面上回荡，为人鱼的狩猎奉送必要的情报。

风情各异的美貌人鱼们像是群蛇一样贴附在礁石上，用灰黑的锋利礁石磨着尖锐的爪子，焦躁但又隐忍地等待着，在人鱼心情不好的时候，没有海洋生物敢从他们身旁游过，这群海洋霸主性情凶残暴戾，只有在哄骗人类的时候才会伪装出温柔和顺的姿态。

毕竟人类是一种非常脆弱的生物，如果不好好哄骗的话，很容易就会吓死掉，这样不就是浪费生育资源了吗。

人鱼很擅长算账，在这方面也是一如既往地狡猾。

人鱼和人鱼之间可以生小人鱼，但是它们很快发现，这样做效率不高，而且很容易内耗——毕竟总有一些人鱼是不愿意生育的，这种生性冷酷的生物在极端抗拒之下甚至会直接掏出腹中的小人鱼将之吞吃殆尽，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人鱼们将视线放到了和他们非常相似的另一个物种身上。

人类，多么美妙，数量繁多，武力值低，生育能力强，而且神奇的是，他们似乎天生就有容纳其它种族基因的本领，能完美地将人鱼的强悍基因遗传给下一代，就算是人类中的男性……这对人鱼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

于是按照古老的传统，每个月的满月时节，人鱼们借着潮汐交错的那一点时间，来到海中的群礁上，等待路过的船只，准备使出浑身解数捕捉自己中意的猎物。

暴戾的人鱼们不耐地甩动着尾巴，华丽的鱼尾上滚着一层水珠，在明亮的月光下泛着色彩各异的璀璨光泽，像是成箱的宝石倾倒在了海里，折射出极致华美艳丽的光。

人鱼们用最后的时间梳理长发，拔掉鱼尾上将要脱落的鳞片，压抑着天性里的暴力欲望，安安分分地在这里扮演乖巧的人鱼公主，这当然不是因为它们有多么懂得忍让与友爱同伴，而仅仅是因为它们的君主尚未向它们下达狩猎的命令。

在最高的那一块礁石上，一条长近三米的美丽鱼尾自然地垂挂下来，鳞片饱满锋利的状态显示主人正处在最为强悍鼎盛的年纪，海水顺着鱼尾薄纱般打开的尾鳍滚落，深蓝的人鱼有一头长及腰际的头发，弧度极大的波浪顺着身体的曲线下滑，丝网般束缚着这个非人的妖异生物。

扇子般打开的耳鳍动了动，塞壬眯起眼睛，从海豚悠扬的鸣叫里分辨出蕴藏其中的信息，下方海水礁石上的人鱼们也也听见了这声音，不由自主地骚动起来，塞壬冷冷地低下头，用没有什么感情的冰冷眼神逡巡了一圈海面，在他的视线掠过的地方，叛逆暴躁的人鱼们纷纷噤若寒蝉，乖巧地收起了锋利的爪子，再度变回了无害美丽的人鱼公主。

威慑了一圈后，塞壬动了动身体，舒展肩背，平滑流畅的肌肉线条在身上起伏，一声悦耳动听的长鸣如同乘着海风飞向天穹的白鸟，每一根羽毛上都闪烁着海洋赋予的璀璨光辉，这声音随风而去，在浩瀚的海面上空灵曼妙地回荡，所有在船只上飘荡的人们都不由得凝神细听，为此露出了目眩神迷的表情。

只有经验最为丰富的那些船长和水手，才在这动人的吟唱中面色大变，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是海妖的歌声！海妖出来狩猎了！都把耳朵堵上！”

混乱起来的船只顺着海潮驶进生命的禁区，为人鱼们所驱使着的鲸鱼、海鲨、水母们用一种人们见了会目瞪口呆的和谐状态组成了庞大的群体，齐心协力改变了洋流的方向，推举着船只进入了海中霸主的狩猎场，此时此刻，海洋中的食物链达成了和平共处，肥美的海鱼游在海鲨身旁，死敌们像是相处了多年的好邻居，没有杀戮，没有躲避。

塞壬看见了海平面上行驶而来的几个小黑点，再次发出了一声鸣叫，这一声很低沉，仿佛野兽的咆哮，礁石上的人鱼们纷纷发出了喜悦尖锐的短促回应，一个接一个翻入水中，带着水花游向了自己选择的那一条船只。

塞壬最后一个动身，他选择了正前方那条最大的船只，没有人鱼敢和他竞争，它们默认将最肥美的猎物献给它们的君主，通往那条船只的航道上空空荡荡，连普通的小鱼都没有一条，它们比其他生物更早地意识到了即将到来的致命危险。

深蓝的鱼尾像是碎裂的宝石，在海面上绽开一朵雪白的浪花，月光的照射下，海水中出现了一条笔直暗黑的箭矢，它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以常人难以理解的急速射向远方的船只。

船长在焦躁地咆哮，命令舵手调转方向：“不管是朝哪里——总之给我换方向！不能再继续往前走了！”

前面是死海，传说中有进无出的海洋禁区。

“可是……舵出问题了！”舵手也从未遇见过这样可怕的景象，他曾经和船长从大风暴中成功脱身，也无数次遇到漩涡暗流，但没有哪一次经历像今天一样诡异可怕。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扳动那只沉重的舵，鼓胀的肌肉高高隆起，一张被风吹日晒得发黑的脸憋得通红，眼球上血丝密布，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那只往日里灵活的木舵今天像是死死钉在了那里一样，怎么都动不了一分一毫。

他们绝望地看着船只以不容影响的姿态笔直地向着前方那片混着月光的海水而去，不偏不倚的程度令任何一个水手都感到了害怕。

“你不会多找几个人吗！”桅杆上的瞭望手发现了远方奔向其他船只的那些不详暗涌，心底毛骨悚然，忍不住朝舵手大声吼道。

舵手浑身的劲都用在了手上，只能分出一丝精神翻了个白眼，船只上的水手都是有数的，为了削减支出，甚至会出现一个水手兼任多职的状况，甲板上的水手都有自己的工作，哪来的闲散人员帮他？——他们总不能为了掉换方向而付出直接沉船的代价。

他正这么想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压在了舵盘上，淡蜜色的皮肤下筋骨绷出清瘦锐利的线条，衣袖卷起，赤裸的小臂上肌肉起伏，舵手惊讶地发现，纹丝不动的舵盘竟然发生了微妙的偏转。

这人是哪来的大力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