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震惊地转头,正好和一双含着笑意的琥珀色眼眸对上了,对方见他在看自己,风骚地朝他抛了个媚眼,在舵手吞了只死苍蝇的表情里哈哈大笑。
“你是……新来的水手?”舵手问。
新水手有一张颇具风情的俊脸,乌黑的卷发散乱黏在皮肤上,琥珀色的眼眸温柔多情,简单的亚麻衬衫偏偏要大大咧咧地敞开领口,露出大半的胸膛,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无法抗拒的魅力从他举手投足间流泻出来,是贵妇人们最喜爱的那种风流浪子。
“洛伦佐!先生。”他笑着,大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舵手正在努力回忆新招的水手里有没有这么个招蜂引蝶的甜蜜家伙,身旁的男人就已经快乐地大声唱起了歌。
“”乔的铺子邋遢,迪克的小店肮脏,
我们喝酒不挑地方,
搂着玛吉,挽着凯蒂,
大家上楼成对结双,
又像馋猫,又像老鼠,
流浪汉把家的滋味品尝!”
这首歌的旋律简单到粗暴,没有什么婉转的唱腔,也没有曼妙的高低音衔接,粗犷得就像是市井里男人们酒后的唠叨,充满了劣质的啤酒味、脂粉气,这个名叫洛伦佐的男人有一把极其适合歌唱的好声音,不是唱那种高雅的歌剧,而就是唱这种粗俗下流的小调,每个音节都在他喉咙里缠绵地回荡,变成引诱女人的浪漫故事。
“水手之友,阔气的梅格!
眼睛大大,玛莲姑娘,
我拒绝走进她们的房间,
尽管她们向我张开臂膀!
我不想去寻找囚笼,
我不愿老来呆坐那个牢房!”
舵手深吸了一口气,沙哑破碎的吼声一同加入了这首海面上经年回荡不休的水手之歌。
“母亲们果园中的夜莺,
一只只全都哀哀歌唱,
我们的心早已破碎,
还总让别人痛断肝肠!”
老舵手近乎呐喊的咆哮穿透了整个甲板,甲板上奔忙的水手们不由自主地跟着放声歌唱起来,那种逐渐弥漫的恐惧变成了一种滚烫的豪情。
“水手之友,阔气的梅格!
眼睛大大,玛莲姑娘……”
船上的歌声沉入水下,落进盘踞在船底的塞壬耳中时,已经变成了模糊不清的腔调,但凭借着人鱼天生的敏锐和对声音的敏感,他第一时间就从中找出了那个最为吸引他的声音。
人鱼眯起了眼睛,鱼尾在水中蓄力,浑身的肌肉如同上好了发条的工具,一层层绞动咬紧,鳞片扣合,严密地包裹住下面柔韧的肌肉,为迎接接下来的撞击而做好了准备。
在歌声再一次到达顶峰时,泛着浪花的海水骤然翻卷出了一个漩涡,一道肉眼不能辨认的黑影从海中腾跃而出,在空中停滞了片刻,月光泼洒而下,照得那个腾空而起的生物浑身都像是在发光,有那么一瞬照亮了它过分妖异的非人美貌。
船长愣神了一霎那,浑身汗毛直立,声嘶力竭地咆哮起来:“——海妖!”
在他呐喊的一瞬间,那条人鱼已经定位了自己的目标,在半空中鱼尾一甩,生生凭借着巨大的腰腹力量改变了下落方向,带着薄蹼的手弹出微微弯曲的勾爪,像野兽咬住了猎物般扣紧了对方的肩膀,另一只手在对方的腰上一带,两人便像是滚地葫芦一样互相拥抱纠缠着滚进了波涛汹涌的海水里。
这一切发生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所有人都还没有回神,那个站在舵盘前笑容多情的黑发男人就已经不见了。
与此同时,被粘住了的舵盘也恢复了灵活,船长一惊,顾不得更多,命令升满风帆,逃也似的带着船只从这里飞速离开了,至于那个被海妖抓走了的倒霉蛋……让他自求多福吧。
但和他的想象不同,被拉进海里的倒霉蛋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被破开肚皮撕扯皮肉,清透的海水像一块巨大的琉璃,借着月光,海中的两人彼此都能看见对方的面容,连睫毛都清晰可见。
美貌的塞壬回忆着族群的教导,对自己捕获的第一个伴侣露出了一个微笑。
不得不说,塞壬的确有着一张能作为武器的无往而不利的脸,他微笑的时候,那种极致妖异美艳的冲击力撞击得人神魂颠倒,属于异类的深蓝色长发散开,瞳孔宛如一对剔透昂贵的宝石,细密的泡沫从他耳鳍后流出,犹如一串串圆润的珍珠,环绕着他的长发。
但是乔昼可不是什么会为了美色头脑发晕的人。